到了如今的地步,自己身邊隻有她了。
單手支撐著站起身來,女子一邊喊著,一邊踉蹌地朝房門外跑去,一頭黛發隨意地披散而下,顯得好不奇怪。
似是拚盡了最後的力氣,女子走到門口便再也挪不動腳步,就連聲音也小了下來。她囁嚅著,聲音斷斷續續的,靠著門簷喘氣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媛兒……”
“喲,這不是皇後娘娘嘛!”突然,一個尖細的聲音響了起來。
女子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著宮服手握一柄拂塵的太監領著一行宮人往這裏走來。不用想,那為首的太監便是這聲音的主人了。他身後跟著一個弓著腰,亦步亦趨地跟著的小太監,是個生麵孔,手裏還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乘著些物件的木牒。
“木公公。”女子認清來人,嘴角向上一勾說道。算是見麵禮數。“木公公,可……咳咳,可好久沒到本宮這來了。”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於台階下站定的眾人聽見。那微微上揚的尾音略帶嘲諷,雖然是客套話卻滿是犀利語中帶刺,被她那略帶不屑的視線掃過的人,都不由地低下了頭。
他們懼怕麵前這個掌權中宮的女子,雖然知道她很快便不是了,但被她略帶壓迫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卻仍舊不禁生出懼意。
被喚作木公公的是一個叫木子李的太監,向來為當朝皇帝所信任,但於他,最是不願來這椒房殿的。他看不慣她總是端著架子俯視別人的模樣,也不喜歡這個女子在麵對他時嘲諷的樣子——那種感覺,就像他天生低她一等一般。
不過好在,這是最後一次了。
想到這裏,木子李方才因為女子略帶壓迫的視線掃過而青白的神色又好了幾分。他又扯著嗓子回敬道,“怎的?還自稱本宮啊!灑家剛才不是叫錯了嘛,應該叫慕姑娘了才是!”
陰陽怪氣的聲音卻惹得身後眾人低低竊笑,女子低低的咳嗽聲落到想到此行的目的而膽大了些的宮人耳中,更成了笑柄。
“放肆!”頓了好久,女子才接話厲聲嗬道,“隻要本宮在這椒房殿,這椒房殿的主人就隻有本宮一個!”
“說誰放肆呢?灑家隻是實話實說罷了。”木子李笑得得意,笑得奸詐。話音未落,他也索性不再與女子對視,朝站在他斜後方的小太監揮了揮手,示意他上前。
說什麼他都不會承認,聽到女子的話後,他不僅沒有覺得好笑,更是在對上女子目光後感到絲絲涼意。她囂張,她狂妄,可是在她說那話時,黑亮的雙眸迸射出來的光芒便能證明她的確有著資本。
“這便是皇上對你最後的恩賜,還不快快跪下領賞?”木子李陰陽怪氣地道。
明白木子李的示意之後,小太監低著頭,捧著木牒一步步地走上那幾階台階。五階的石台並不高,但在他走來卻覺得無比漫長。他不敢對視那女子,他自剛才入了這未央宮後就一直沒有太過頭來。其實不難看出,此時的他雙腿在微微顫抖。
“……齊、齊、齊、請……”終於走上最後一階台階,小太監的腰弓得更厲害了,話語也哆哆嗦嗦地說不利索。
隨著他雙手向前一遞,女子這才注意到那木牒上放置的三樣精致的東西——其實禦賜的東西很簡單。
一條白綾,一柄短刀,一個瓷瓶。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見女子半天沒有反應,小太監雙腿顫得幾乎快要跪下。他不知道麵前這個女子在想些什麼,也不敢抬頭與她對視,但宮中對這個皇後的傳言又讓有幾分好奇的他微微揚起頭,視線從女子的裙擺向上移著,素白的衣衫,靠著門沿依舊能看出的玲瓏的曲線,白皙的脖頸……可是卻在觸及女子那尖尖的下巴時似收了驚般將視線收了回來。
“請……”再一次的重複的聲音微不可聞。他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呐,抬起頭看著本宮。”女子顯然是沒將方才木子李的話放在眼裏,她說著,聲音沙啞但倨傲。
若不是病得厲害,這位皇後娘娘的聲音應是很好聽的吧?小太監猜測著。他聽不出其中的意味,卻似是被蠱惑了一般地抬起頭來。
那是怎樣一副絕世的麵容啊。小太監看著女子的容貌,竟是有些癡了。黛眉杏眸,瓊鼻朱唇,白皙恍若吹彈可破的肌膚,以及那淡漠清冷的視線和……那與眼神不符的嘴角勾起的一抹魅惑眾生的微笑。
對上女子的雙眸,小太監心中一顫,連忙低下頭,視線在掃過手中捧著的東西的時候,很快想起了木子李告訴過他的話。
“要想活命,就把這差事給灑家好好幹了。從此跟著幹爹吃香的喝辣的,沒人敢欺負你!”
眨了眨眼,小太監長舒了一口氣,定了心神,重新低下頭道,“請。”畢恭畢敬的樣子,如是忽視那顫抖的雙腿的話,無可挑剔。
可他的話音才落,便覺得手中東西一輕。果然,她還是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