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2 / 3)

遠遠看去,還看不出規模來,走進了才發現原來那座伏魔殿的大門著實不小。這時候大門洞開,不時有人挑著擔進來,擔著的都是穀子,那大殿上的確空空蕩蕩,靠門口放了一把磅秤,一個耳朵上夾了根煙的中年人更在過磅,另一個戴眼鏡的人則擔了支毛筆在記帳,多半是個會計。看見克朗索尼和金翻譯進來,裏麵的人都有些吃驚,幾個鄉民看著克朗索尼的滿頭金發看著,連穀子都忘了下肩。克朗索尼卻不管別人拿他當猴子一樣看,急匆匆地到處看著,摸摸大殿的柱子,又對著牆上一些因為年代久遠,已經不可辨認的壁畫看著,還不時拍幾張照片。

“喂,你們是什麼人?”

好半天,那個正在過磅的中年人才問道。克朗索尼和金翻譯來得太突然,他一定摸不著頭腦。金翻譯連忙走過去,道:“那位是意大利朋友,國際友人,他想看看這兒,你們忙你們的吧。”

“國際友人?”中年人咂摸著這個詞,忽然露出笑意:“是不是和白求恩一樣?”

“對,對,就和白求恩一樣。”金翻譯鬆了口氣。還好這個人老三篇讀得熟,倒省了不少口舌。

中年人點點頭道:“看吧看吧,反正也沒東西。”他看了一眼克朗索尼,又小聲道:“意大利在哪裏?是不是也在加拿大?”

“差不多,隔著幾裏地。”

“明白了。就跟這兒和北京似的。嘿嘿,我常聽收音機的,我們的朋友,遍天下麼。”中年人又點點頭,忽道:“他在做什麼呢?”

金翻譯扭過頭,卻見克朗索尼正一瘸一拐地走著,但顯然不是因為腳扭傷了,他臉上一臉的正經,每一個步子都踩得很小心,倒像一種樣子不好看的舞蹈。金翻譯也楞住了,嚅嚅道:“大概,是在跳舞吧。”

“是禹步。”

那個記帳的眼鏡忽然說了一句。金翻譯一怔,中年人倒是恍然大悟,道:“對了,三眼子,我小時候見過你師父做法事,他也這樣走過。”

這個三眼子想必是個還俗的道士吧。現在紅衛兵鬧得不凶了,金翻譯還記得,前些年大破四舊時,那些和尚老道全被紅衛兵勒令還俗。他越發驚奇,心中的疑慮也更深了。

這個克朗索尼到底是什麼人?

在倉庫裏走了一圈,克朗索尼似是意猶未盡,在大門口拍了好幾張照。這副架勢,總讓金翻譯想起以前在電影裏看到過的美國特務。如果不是知道這兒不是什麼人防工程要地,也沒有兵工廠,他恐怕馬上就要去彙報了。

他似乎對這兒很熟,難道以前來過?可是克朗索尼年紀不過三十多歲,不算太大,如果他曾來過龍虎山,又該是什麼時候?

“金,山上,是不是有一個叫‘煙——發——官’的地方?”

金翻譯道:“什麼?”他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來時看過一點資料,似乎也沒有這個地名。

“‘煙——發——官’,”克朗索尼見金翻譯聽不懂,也有些著急,伸手比劃著。

“‘煙發官’?我也不知道。”金翻譯搖了搖頭,實在不明白克朗索尼到底在說些什麼。這個名字聞所未聞,也不知道這意大利人哪裏聽來了。他回到倉庫裏,向那中年人道:“同誌,你聽說過‘煙發官’這麼個地方麼?”

那中年人還沒回答,邊上的會計忽然大聲道:“同誌,這位外國朋友是不是說的演法觀?”

這幾個字克朗索尼也聽懂了,他興奮起來,叫道:“對,對,煙——發——官!”

中年人抬起頭來,道:“有個演法觀麼?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天師廟。”那會計抓了抓頭皮,“這名字知道的人很少的,我也是以前聽師父說過一次。”

“天師廟啊,那我知道。”他走出門外,指著上山的路道:“從這兒上山走一段就看見了。不過現在已經塌得差不多,也沒什麼東西。”

演法觀果然已經頹圮不堪,屋頂幾乎整個塌了下來。站在門外,金翻譯皺了皺眉,道:“克朗索尼先生,不要進去吧,很危險。”

克朗索尼卻似不曾聽到,呼吸也有些急促。他忽然撣了撣本來就非常幹淨的西裝衣袖,向前走了一步,伸手做了個手勢。金翻譯這倒看懂了,知道這是道士常做的稽手。他大吃一驚,心道:“他怎麼會這個?他……他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