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揚抬頭望著樹的枝梢。
“體力一下子消耗盡了,真奇怪啊。”樹冠亭亭如蓋,不把雙手撐著背後的岩石,向後仰著身子,是望不見樹梢的。而且樹幹挺拔,暗綠的針遮蔽了蒼穹,四周顯得深沉而靜謐。
他靠著的這株樹幹,是其中最古老的。不知為什麼,隻是北麵的枝椏一直枯到了頂,光禿禿的樹枝,像是倒栽在樹幹上的尖樁,有些似凶神的兵器。
詫異於淺溪沒有結凍,那溪中多石,流水的潺潺聲,給人以甜美圓潤的感覺。從樹透縫的地方,可以望見對麵山的陰霾。
沐清揚感覺自己從一開頭就是要找這個女子,很奇怪,他幾乎認定就是這樣。
與此同時,越發覺得這個女子格外的美了。從剛才她站在樹背後喊他之後,他感到這個女子的倩影是多麼嫋娜多姿啊。玲瓏而懸直的鼻梁雖嫌單薄些,在下方搭配著的小巧的閉上的柔唇卻宛如美極了的水蛭環節,光滑而伸縮自如,在默默無言的時候也有一種動的感覺。
如果嘴唇起了皺紋,或者色澤不好,就會顯得不潔淨。她的嘴唇卻不是這樣,而是滋潤光澤的。
兩隻眼睛,眼梢不翹起也不垂下,簡直像有意描直了似的,雖有些逗人發笑,卻恰到好處地鑲嵌在兩道微微下彎的短而密的眉毛下。顴骨稍聳的圓臉,輪廓一般,但膚色恰似在白陶瓷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胭脂。脖頸底下的肌肉尚未豐滿。
“瞧,我們還真是有緣。”女子抖了抖衣裳下擺,站起身來。就這樣在寂靜中呆下去,兩人的表情會變得更加不自在,以至掃興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趴伏在沐清揚身邊,沐清揚眼神迷離,用手慢慢撫向她的麵頰。
女子陡地抬起頭來。她那貼在掌心上的眼瞼和顴骨上飛起的紅潮透了出來。這固然令人想到雪夜的寒峭,但是她那濃密的黑發卻給人帶來一股暖流。她臉上泛起了一絲迷人的淺笑。
女子嬌羞地低下頭,後領敞開,可以望到脊背也變得紅殷殷的,宛如袒露著水靈靈的裸體。她額發不太細密,發絲有男人頭發粗,沒有一根茸發,像黑色金屬礦一樣烏亮發光。
這時候沐清揚的手已經不自然把那秀發托了起來,不過他頭一次觸到這麼冰涼的頭發,不覺吃了一驚。
他覺得也許這不是由於天氣寒冷,而是這類頭發本身就是這樣的緣故,所以也就不由得定睛細細打量一番。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這光線下的發質居然會有銀白的色澤,而且一點點渲染開來,直到完全成了白色,不過這並不怪異,反而有些奇特的美感。
女子敏感地覺察到不對,突然條件反射似地站立起來。
“你幹什麼?為什麼你會讓我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覺!”
沐清揚也站起來,往四周看看。這是一幅嚴寒的夜景,仿佛可以聽到整個冰封雪凍的地殼深處響起冰裂聲。沒有月亮。抬頭仰望,滿天星鬥,多得令人難以置信。星辰閃閃競耀,好像以虛幻的速度慢慢墜落下來似的。繁星移近眼前,把夜空越推越遠,夜色也越來越深沉了。
山巒已經層次不清,顯得更加黑蒼蒼的,沉重地垂在星空的邊際。然而,盡管山巒是黑壓壓的,但不知為什麼看上去卻像茫茫的白色。這樣一來,令人感到山巒仿佛是透明而冰涼的。天空和山巒的色調並不協調。
“你和我是同類,妖怪……對嗎?”沐清揚眼睛發出了清澈的光芒,女子的媚惑並沒有讓他迷失神誌,反倒是她在無意中顯露了馬腳。
“我並沒有得罪過你你,為什麼要針對我。”女子說得話很沒有道理,明明是她自己主動找上門來。當然這也是因為她知道對手不好對付,否則她早就翻臉動手了。
“原本隻是因為一個叫做羅丹的女人,我很好奇她的遭遇,現在看來我已經找到原因了?”
沐清揚背著手,眼前這個白發女人他幾乎可以脫口而出她的來曆,不過最好還是由她自己承認更讓他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