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軍營的熟悉,趁著哨兵換崗的時候,她輕鬆地潛入到尉攻原來住的地方。

打開房門,裏麵撲鼻而來是灰塵,很明顯已經有好多天沒人居住了。

她點燃了一盞油燈,微弱的燈光照亮了房間。

一切依然。

那本咚咚送給他的《孫子兵法》翻開了一半擺在桌麵上,旁邊還有一杯已經喝過一半的茶水,上麵漂浮這發黴的微生物,微微生臭。

咚咚皺了皺眉頭。

尉攻是個做事很仔細很認真很有頭尾,而且是有輕微潔癖的人,絕對不允許有半杯茶水還沒倒就匆忙離開的事發生,除非是緊急大事。

但是,有什麼緊急大事發生嗎?

據自己所知,根本沒有。

她舉著小油燈在房裏細細察看,發覺尉攻那常穿的鞋子依然在地上放著,旁邊還折疊著一雙幹淨的襪子,似乎在等待著人穿。

咚咚正在思考尉攻到底會怎樣消失,忽然外麵傳來了匆匆的腳步,慌忙把燈吹滅。

甲兵:“我說老兄,你是不是眼花了?尉將軍的房間裏怎麼會有人?”

乙兵(聲音有點顫抖):“不是呀?我剛才真的看見房間裏有暗暗的燈光射出來,你都知道我的目力向來都是比別人好的,怎麼可能會眼花看錯?”

甲兵:嗯,那也是。不過,現在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會有誰進入尉將軍的房間呢?裏麵又沒有什麼東西可偷的。

丙兵:會不會是尉將軍回來了?

甲兵:噓,怎麼可能?

乙兵、丙兵:為什麼不可能?

甲兵:呃……這個……這個……我不能說。

乙兵:老兄,有什麼不能說的,這裏就我們哥倆三個,你告訴我們,我們保證守口如瓶,不會說出去。

甲兵:我怕我說了,會被王砍了。

乙兵:我們不說出去,王又怎麼會知道?快說。

甲兵(壓低聲音):那我說哦,你們千萬不能說出去。

咚咚豎起耳朵。

甲兵:尉將軍實際上已經被王殺了。

啊?

咚咚一聽,心被抽緊,呼吸都幾乎要停滯了。

乙兵:尉將軍那麼能幹,為什麼王要殺他?

丙兵:我估計是王懷疑尉將軍有二心。

甲兵:這個原因是什麼我就不知道了,那天我守夜剛好看見,你們誰也別說,說了大家都會沒命的。

乙兵和丙兵噓了一下。

咚咚的身子在顫抖,精神恍惚,砰的一聲碰掉了桌麵上那個茶杯。

外麵那三個士兵聽見裏麵有聲音,大駭,毛骨悚然,戰戰兢兢地說:“會不會是尉將軍的亡靈回來了?”

“咦,好怕,今天剛好是頭七之日。”甲兵聲音打顫說:“我們……還是快走吧?”

“那快走吧,太嚇人了。”

那三個士兵踉踉蹌蹌地匆忙走開。

咚咚無力地跌坐在那冰冷的地板上,手腳冰冷,仿佛空氣停止了流動般,難以呼吸。

順舜真的殺了尉攻?

他為什麼要殺了尉攻?

咚咚的頭腦一旁轟亂,仿佛被雷轟炸過了一般,在嗡嗡作響。

手觸碰到一樣東西,撿起來,點燃火折子一看,是一隻已經發黃的草蜢子。

看到這隻草蜢子,咚咚的眼淚不由上來了。

冷將軍,你那麼厲害,還有沒有什麼不能的?

有呀,我有一樣東西永遠都學不會,但是普通人卻一學就會,真奇怪。

什麼東西?

做草蜢子。

做草蜢子?

嗯。我真的很喜歡那些做得栩栩如生的草蜢子。我會做很多複雜的東西,但是,一做那個,手腳就不靈活,腦袋卡住。尉攻,你會做嗎?

也不會做,不過,既然你喜歡,那我學做看看。

真的?

真的,學會後,就每天給你做一個,好不好?

好!

嗬嗬,想不到冷將軍還挺孩子氣的。

什麼孩子氣嘛,咱這是童真。

往日的對話曆曆在目,咚咚把眼前這個做得很笨拙,而且上麵還染著暗黑的血跡的草蜢捂進心胸前,猶帶淚痕的目光變得極其可怕,在黑暗之中熠熠發光。

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出軍營,直接回到未央宮。

順舜依然在沉睡著,不知道在做什麼美夢,唇角揚起好看的笑意。

咚咚本來是滿腔的怒氣和疑問,看見他這副睡相,心又柔軟起來。

她坐在床邊,借著燈光,目光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深愛了十多年的男人,胸口被那硬硬的草蜢子紮得有點痛。

順舜,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喃喃低語。

“風兒~”順舜發出夢囈的叫聲,手無意識地在床上摸索一番,咚咚知道他是在尋找她的手。

和他共眠這麼久以來,他都是習慣性握住自己的手睡覺,仿佛怕她睡著睡著就不見似的。

她不自覺地把手伸過去,讓他握住。

握到她的手後,他的臉上出現了滿足的表情,呢喃著說:“風兒,我愛你,不要離開我。”

冰涼的手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咚咚閉上眼睛,回憶如電影般一幕幕地閃過,淚水驟然流下……

“亦笑,我們回大順去吧。”咚咚把依然在沉睡中的亦笑叫醒。

亦笑揉著朦朧睡眼,茫然地問:“回大順?為什麼?王肯讓你回嗎?”

“我們偷偷的溜走,不讓王知道。”咚咚說。

“為什麼?”亦笑不解地問。

“王把尉攻殺了,我再也無法留在他身邊麵對他了。”咚咚黯然的說。

“真的?”亦笑的頭腦驟然清醒了起來,驚訝地問。

咚咚點點頭,說:“快點簡單收拾一下東西,我們趁夜走吧。王被我下了迷藥,至少兩天都不會醒來,等到他醒來,我們離開烏孜了。”

“是,小姐。”亦笑迅速收拾東西,然後到馬房拉了兩匹最快的千裏馬,兩人喬裝打扮一番,開始離開烏孜。

因為咚咚手裏有通行的玉牌,所以,一路上暢通無阻。

離烏孜越遠,咚咚的心就越沉,情緒就越低落,仿佛丟了靈魂一般。

亦笑一路上小心地看護著她,兩個人走了兩天的路程,終於來到大順的境地,烏孜兵再也無法追尋他們了。

“小姐,我們現在是不是回大順京城?”亦笑看著一臉失落的咚咚,問。

“嗯。我想回去見見秦將軍,想見哥哥,想見很多很多人。”咚咚心黯然的說:“你也應該想見見小貝了吧?”

亦笑點點頭。

咚咚回望了一下烏孜邊境,然後催動馬鞭向前奔跑。

終於回到大順的京城了,看著熟悉的街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小姐,我們現在是直接到怡紅院去,還是直接回將軍府?”亦笑問。

“將軍府。”咚咚現在強烈的想回到將軍府,想見到已經分別了好幾年的老父秦將軍,想伏在他的膝蓋上,低聲叫他原諒她。

來到將軍府門口,大門緊閉,一副蕭敗之象,就連門口那兩個石獅子,貌似都在垂頭喪氣,失去了原來的威氣。

咚咚此時已經易過容,而且做男裝打扮,估計沒人能認得出來,她和亦笑跳下馬,拉動那舊銅環,磕響了門。

良久,大門方開了一個小縫,頂著滿頭白發,皺紋如溝壑的老臉小心翼翼地伸了出來,細細皺起眼睛渾濁模糊,聲音蒼啞地問:“請問是誰敲門呀?”

咚咚還認得,這正是秦府家奴秦祿,想不到他竟然老得如此的快。

她望了望亦笑,亦笑會意,走上前,說:“秦大叔,我是亦笑,我回來了。”

秦祿半眯著他那渾濁的老眼上下打量著亦笑,想了很久,忽然大聲的呀了一聲說:“亦……笑呀,真的是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