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靠譜,也不能無聊(1 / 2)

上帝操縱著棋手,棋手擺布著棋子上帝背後,又是哪一首神祇設下塵埃、時光、夢境和痛苦的布局?——博爾赫斯《棋》

茨威格說袁人變老其實並不意味著別的什麼袁隻不過是對於過去不再感到不安罷了遙一個姑娘最後一天在意大利米蘭大教堂前,她和一個路過的陌生人說,你可以吻我麼?在這個教堂前。帥哥同意了,於是就留下了一張絕美的合影。周圍人潮湧動,行色匆匆,辨不清相貌。隻有俯身相吻的兩個人在那一刻定格。

夜空突然絢爛,最後的記憶也因此而延綿。那座湧動著不安、焦躁和欲望的城市裏,人與人相遇又相離,來不及回望。可是那張照片,卻印在我的腦海裏。因為她說:生命不能無聊。

一個叫季青的姑娘發著燒,去了北京。臨行之前,我勸她別去了,一月,這麼冷的天,沒去過北方的南方人還不凍壞了。她說她答應了朋友們,不能爽約。

昨天晚上,我手忙腳亂地寫完了語言學論文,把考試周前夕全部的論文打包放入優盤,卻偶然間在網上看見她的照片。她裹著大衣,滿麵紅光,和她的外國朋友們登上了長城。

她是紹興人,從來沒去過北京。

當時我勸她,一月份真的不適合遊玩;不如十月份去,紅葉遍山,秋意宜人。

現在覺得,她是對的。

每個季節有每個季節的美。她的那些朋友們即將離開這個國家,那是他們所能共享的最後的記憶。

兩年前的這個時候,她在西班牙做交換生。回國前一夜,她跑到酒吧和幾個好友喝得爛醉。結果連行李都來不及收拾。

後來,她眼睛裏含著眼淚,似笑非笑,講她那天坐在青年旅社的地板上,號啕大哭,麵前是一大堆來不及收拾的行李,還有那些帶不走的回憶。她在酒意中絕望得發狂。一個法國男孩走過來安慰她,她毫無戒備,在他懷裏大哭一場。她說,他是個紳士。他輕拍著她的肩膀勸慰她。

那一刻,隻有她和一個從來不曾謀麵、也許再不會相見的陌生人。他們在異國的夜色裏,絕望彷徨,相擁一處。然後默默把淚水擦幹,啟程。

前不久,我半年前寄出的書被郵局返了回來,包裹上寫著“查無此人”。那是我和一位老人的諾言。如今我卻找不到他。

2011年末,我在英國做交換生。趁著聖誕節假期在英國大大小小的城市間遊蕩。到牛津的時候已是飄著雨的傍晚。在入住的青旅休息室裏偶遇一個年過六旬的美國老人。我們談天說地,聊詩,聊宗教,聊旅行,十分投緣。

臨別時,他要走了我的郵寄地址,許諾說要寄一本他朋友的詩集給我。他的朋友是個韓國人,在美國的一處寺廟寫詩。我匆匆給他留下了中文的郵寄地址。

隨後,我從牛津一路到伯明翰,和小學同學會麵,再回到曼城,之後準備考試、寫論文、回國。將這個許諾拋在腦後。

去年五六月份的時候,我竟然收到了一本詩集,跨越太平洋從美利堅寄到我手中。郵寄的包裹上,貼著那晚我為他留下的鉛筆字。他寫了他的名字,卻沒留下任何聯係方式。我按照郵寄來的地址將我的書寄給他遙在書的扉頁上,我告訴他這本書裏有他的名字,那是我們在牛津這座小城最完整的記憶。可是未果。

我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我的一個朋友,一個姑娘,在和我報名參加公益項目的時候報了非洲烏幹達的項目。當我接到我被分配到印度的時候,母親以為我瘋了。可是當她收拾行李準備去非洲的時候,我認為瘋了的是她。當時烏幹達的治安情況十分糟糕,還經常發生槍擊事件。

一個月之後,當我從印度極度炎熱的環境中脫身回國,偶然間在網上看見她用相機記錄下的烏幹達時光。在那裏,她和非洲的孩子們一起遊戲、學習。她說她的一個同伴不久前受了點槍傷,不過沒有大礙。我當時一直想說,你瘋了,太不靠譜了,太會拿生命開玩笑了。她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