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查令十字街84號》想到的全體人類就是一本書遙當一個人死亡袁這並非有一章被從書中撕去袁而是被翻譯成一種更好的語言遙要要多恩薄薄的書頁,幾個片斷就勾勒出一幅景象:一位單身的婦人經濟拮據但嗜書如命,瘋狂地戀著英國文學,僅憑微薄的收入購買她愛的書。在遙遠的大洋彼岸,一位麵容慈祥的英國紳士兢兢業業地幫忙找書、郵寄,20年未曾間斷,至死方休。他們從未交談過“愛情”二字,卻各自在彼此的筆尖保留一份溫存,一份精神交流中最純真的向往。
20年後的一天,通信中斷,這位被海蓮昵稱為“弗蘭基”的查令十字街84號馬克斯與科恩書店的店長因病離開。
他們終生未能謀麵。
我是如此貪戀於彼時的生活方式,仿佛早已存在於我的記憶和生命之中若幹年。時至今日,大約不會再有一個人,願意在大洋的彼岸等待20年,省吃儉用,隻為見一眼對岸的小書店。而今這個交通便利、經濟發達、自信心爆棚的時代,早已不需要用心等待什麼,手到擒來。
時至今日,大概不會再有一個人,願意為一封信等一個年頭,不急躁不失落不埋怨,在舊圖書館的角落裏含英咀華、手舞足蹈。而今,打開電腦便可連接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或者隨手發一條短信和相愛的人道一聲晚安,或是一個電話打到另一個大洲,噓寒問暖一番。誰還甘心如此笨拙的等待?
在電影BeforeSunrise(《愛在日出黎明前》)中,女主角說,她不明白人們想要通過發展科技來節約時間的想法究竟有什麼好處。因為事實是,那些節約出來的時間都被肆無忌憚、不知不覺地揮霍掉了。每天我們使用即時通訊工具溝通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小時候和最親密的朋友奔跑在院子裏的經曆,沒有那種因為無法聯絡而產生的焦急感。聊天的時候,時常心不在焉,盯著電腦屏幕,覺得像對著一台機器說話。屏幕上不時跳出的提醒——提醒謹慎財務交流的對話框也讓你明白身處的這個世界中潛在的未知與危險。我們為太多的東西設障,因為懼怕和發自內心的排斥,哪怕是一些無比美好的情感,也須經過殘酷的檢驗。
那個時代哪裏去了?難道隻能存留在人們久遠的記憶深處?
我們忙著淘汰那些無法很快適應時代的東西,包括書籍。長長的圖書榜單成了媒體報道的對象。可是又有多少書籍能夠存活到久遠的以後?那些在當下的人們的批評聲中隱去的書,會不會在以後熠熠生輝?這種企圖通過短暫的角逐就決定一本書的勝負和一位作者的價值的做法,本來就是一種謬誤。隻是人們漸漸習慣了它。
我們忙著用物質化的追求填充我們的日常生活,花大價錢買衣服、買電子產品、追逐著它們的更新換代,同時坐在電影院裏看好萊塢大片……曆史仿佛被遺忘了。當我坐在教室裏,聽一位對中國電影懷有誠摯的熱愛的美國人激動萬分地講自己國家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老電影的時候,鼻子總是酸酸的。這位美國人幾十年來跑遍了中國的電影資料庫和檔案館搜集資料,在“文革”期間險些遭受打擊,卻始終沒有放棄。當他興奮地談起他與那個時代的電影明星和優秀導演是舊交的時候,我們這群習慣了坐享其成的年輕人隻能慨歎自己的無知。就好像自己忘記了自己文化中那樣優秀的一部分,卻要由一個外國人告知它們的精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