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寂寂。
但若怡房裏的燈依舊亮著。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青丘仙狐金若怡怕黑,故而便是夜裏就寢,房裏也會徹夜通明。
他們不知道的是,若怡是從來不怕黑的。
而那盞燈,並非為照亮漫漫長夜而亮,而是為了從她那原本黑暗無光的宿命中硬生生照出一抹光。
而此刻,落地的繁複窗簾後,若怡正認認真真的提筆勾勒著什麼。
是蘭陵天音樓的荷姨傳來的消息。
萬事,若怡都會做兩手的準備。
各處消息往來有月羽畫莊本已萬無一失,但若怡仍私下裏又從天音樓織就了一張屬於自己的消息網。
並非不信任白月寒,而是為了以防萬一。
當日花菱陌以韓素素家人威脅韓素素,月羽畫莊傳來的消息便有諸多問題。若非天音樓那邊還有一支渠道,若怡怕是會真的就此栽在花菱陌手下。
若怡正認真比對著天音樓和月羽畫莊傳來的消息,忽的聽見一陣急切匆忙的腳步正在以極快的速度往裏麵靠近。
陌生的腳步,不屬於殷血薇,也不屬於蘇扶搖。
若怡連忙起身,將東西收拾整齊。心下有一絲疑惑一閃而過。
門被猝然推開。
若怡正睡眼朦朧的披著中衣喝剛倒上的水。
弦乘月。
若怡心下雖是清明,目光卻極其迷離,看起來正是半夢半醒之間,眼皮隨時都有可能黏在一處。
弦乘月門都沒管,猝然上前,一把卡住若怡的脖頸,將她按到牆上。
茶杯茶壺掉了一地,上好的紫砂,摔成碎片。
若怡麵上驚慌:“弦少主,你做什麼?”心下卻為那紫砂壺心疼不已。
那可是難得的好壺,色澤溫潤,茶垢層疊,因著用的時間長了,泡出來的茶便有一股子若怡習慣的苦澀和苦澀深處那需要細細體會的溫和醇香。
弦乘月怒目圓睜,難得的激動:“金若怡,你是要造反了麼?我還活著呢!你就已經迫不及待了?!”
若怡迷茫的望著他:“少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還活的好好的,你就開始架空我的勢力了?”弦乘月憤憤的瞪著她:“我身邊的人,怎麼忽然就都不聽話了!”
若怡似是恍然大悟:“少主說的原是這事兒。倒也沒什麼,不過是見少主傷勢未愈,若怡心疼了,替你操勞操勞,以便分憂。”
含笑的語氣,微微勾起的唇角,精致的眉眼勾勒著同樣精明的算計。
弦乘月氣得呼吸一窒。
隨即狠狠的掐在若怡肩頭:“你的傷,不是也沒好麼?”
若怡疼得眉心一擰。
那傷是蘇扶搖以青丘唯有靈月祭祀可用的金蟬天籟絲刺的,饒是她有仙狐之身也不能很快恢複,至今都會不時的自行發痛,被弦乘月這麼一擰,原來便未全部愈合的傷口再度崩裂,鑽心的疼不是她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金若怡,這招隔岸觀火,你做的很好!”弦乘月驟然鬆手,目光陰冷的盯著她:“我算是看出來了,我以為你是棋子,大長老以為你是棄子,其實我們都錯了。”
聲音驟然提高,帶了幾分恨意:“被耍的團團轉的,其實是我們!我們為了青丘大權打得難解難分,你卻在一邊坐收漁翁之利!金若怡,你的算盤打得很不錯,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