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顯然並不習慣表現得太熱情,得到沈清這樣的答案,許傾玦也隻是淡淡地回應。
不但買不到喜歡的畫,沈清還帶著一肚子驚訝和疑問。她沒想到,原來這家畫廊竟是許傾玦開的。更沒想到是,很可能他就是那幅畫的畫者。
看那畫裏透露出的沉鬱和灰暗,倒是很配他的性格。拉著林媚離開的時候,沈清暗想。
由於上午在許傾玦畫廊裏受到的心底的震撼,在逛了整整一天後,沈清一無所獲。
午餐的時候,當林媚得知許傾玦便是她之前電話裏提過的極品男人,並且好巧不巧地住在她對門時,當下便要求周末
搬來和她共住兩天。對於好友的要求,沈清當然笑著接受。隻是,讓她一直耿耿於懷的是,為什麼許傾玦不肯賣出那幅畫?
回到小區時,已經華燈初上。沈清拎著小巧的提包,踏進充滿意大利風情的餐廳。上一次,她就是在這裏巧遇許君文的。隻是今天,當她準備找位子坐下來時,在靠牆的一桌,看見了許傾玦。
“真巧。”她走過去打招呼。一天之中遇見兩次,確實不能不算湊巧。
原本靠在椅背裏出神的許傾玦在聽見熟悉的聲音後,微微抬頭,“沈小姐。”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的名字——沈清——簡單而好聽。
擺在許傾玦麵前的隻有一杯水,沈清想了想,說:“不打擾你了,我隻是過來打聲招呼。”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坐在這裏吧。”許傾玦摸到水杯,修長的手指握住光滑的杯身。
今天在畫廊遇見沈清,勾起了他很多久遠的回憶。那些記憶過於令人沮喪,他不想獨自一個人待在屋裏去一遍遍回想它們,所以才會選擇來到餐廳這樣有人氣的地方。現在,他反倒希望麵前有一個人,能打斷他的思緒,讓他不用陷入對過去的回憶裏。
沈清斯文地吃著自己的晚餐,偶爾抬眼看看坐在對麵的人——他沉默,若有所思。並且除了一杯水之外,他並沒有再要別的食物。
“你不吃東西嗎?”終於,沈清放下刀叉,問。
“來之前吃過了。”許傾玦倚在椅背裏閉了閉眼,眉目間已然顯露出倦意。兩個小時前,他在畫廊外的中餐廳裏點了最清淡的菜,卻也隻吃了幾口。他並不覺得餓,或許,他的胃如今隻能容下那樣少量的食物。
“我飽了。”放下餐巾,沈清借著幽暗的燈光覷了眼那張蒼白倦容,問道:“一起回去?”
許傾玦點頭,摸到一旁的手杖,站起來。
“你真的喜歡那幅畫嗎?”電梯裏,許傾玦突然問。
“嗯。”沈清用力點點頭:“可惜,你不肯賣。”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許傾玦把臉轉向她的方向,低聲問:“為什麼會喜歡?”
沈清想了想,歪著頭,眯起眼睛努力尋找理由:“……說不清。我通常相信第一眼感覺,而那幅畫給我的感覺很強烈。”
“什麼感覺?”
沈清一愣,看見許傾玦專注的神色,她才回答:“孤獨。”
“是一種很寂寞很灰心的感覺。”她補充道。其實,除此之外,她還感到了傷心,那種心灰意冷的傷心。
許傾玦再次陷入沉默,並且這一次,久久沒再說話。
電梯上到十九樓,沈清配合著許傾玦的步子,快要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停下來。
“你不喜歡欠人情?”
“什麼?”許傾玦也停下腳步。
“你主動提出送我畫,是因為我幫過你?”這是她突然想到的,否則,她實在找不到別的理由來給許傾玦上午的舉動作解釋。
先是微微一怔,既而淡色的薄唇邊露出一抹不太明顯的笑意。許傾玦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他想送畫給她的原因之一。但是,這隻是極小的原因。
“我猜對了?”看見許傾玦的表情,沈清有些無奈地呼氣。難道他就這麼不願意接受別人的一點點幫助麼?以至於會用價格不菲的畫作來還她的人情?
“算是吧。”許傾玦並沒有多作解釋。以手杖點地走向自己家門的時候,他道了聲“晚安”。
坐進沙發裏,許傾玦一邊揉著眉心一邊回想電梯裏沈清說過的話。
——孤獨,寂寞,灰心。
他畫那幅畫時所想表現的東西,她竟幾乎全都體會到了。
沒想到,他竟和她,在這幅畫上輕易地找到了共鳴。雖然無法用眼睛去看沈清,但他可以確定她對藝術有自己的欣賞能力,並能用心體會畫家所想表達的竟境。真正好的作品,隻有找到懂得欣賞的人,才算擁有其完整的價值。而這,才是他想送畫給她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