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麵的秦淮河上,遊船畫舫漸漸散去,熱鬧了一夜的金陵似乎被這場鳳求凰的大戲折騰得累了,正慢慢地沉寂下來;而南麵的高府之外,明火執仗、持刀拿棍的高家仆從殺氣騰騰地滿大街地捉拿“賊人”,玩了一晚正準備往回走的人被這幫火氣十足的大漢們驚得紛紛作鳥獸散,那逐漸安靜的夜又給他們攪起了一絲躁亂的波瀾。
妙玉坊頂,楊陌望著漆黑的河麵,歎道:“哎呀,還是來晚了,他們都走啦,也不知最後到底怎麼樣了。”
楊倩道:“你別老惦念著那俏花魁,還是想想自己吧。今晚弄得這麼一出,估計整個金陵城都睡不好覺了!”
楊陌有些愧疚地說:“擾人安眠,真是過意不去啊!都怪我沒把兩人藏好,讓人給發現了。”
楊倩道:“哎,也是命該如此啊。有了今夜這番事,下次再想潛入高府隻怕難於登天了!不過那高大小姐倒是挺不錯的,可惜生錯了人家,怎的有個這般野蠻霸道的爹?”
說起高澤菡楊陌不禁一凜,將適才兩次在她身上察覺有異的事告訴了楊倩,楊倩聽後驚道:“我看高小姐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也不像是會用歹術的人,那邪氣該當不是她發出來的,那……那她莫非是遭了誰的毒手?”
楊陌緩緩點頭道:“我覺得正是如此。隻是這術法似是十分微弱,即便是我也隻是察覺出一絲氣息而已,很可能就是連她本人也未能察覺呢。”想了一想,又道:“也不知是誰會害她,要害她卻怎麼會隻用這麼輕微的術法?莫非是有什麼高人暗中相助,將這邪術的傷害降到了這麼小?唉,先別想這麼多了,反正想也想不明白。都快四更天了,我們還是先往品茗居走一趟吧!”
楊倩點頭道:“對,當下之急是去查查那後院的事——你轉過身去,我要換衣衫。”
楊陌邊轉身邊道:“是啦是啦,我也要換衣衫,我還怕你偷看呢!”說完便在這屋頂上三下五除二地脫了個精光,心道:“若是有個人恰好上了屋頂,看得我倆赤條條地在這,那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越想越怕,當下快快將原來的衣服換上,這才心下稍定。
聽得身後衣衫簌簌直響,楊陌不敢回頭,口中不住催道:“你快點啊,再拖得片刻隻怕天都亮啦!”
楊倩怕他等得著急就轉身了,忙道:“哪有那麼快的?你別急,我很快就好!”心裏一著急,卻是穿得更慢了。
楊陌心道:“逛街挑衣服動作慢也就罷了,怎麼換件衣衫也這麼拖拖拉拉?”蹲在屋頂上百無聊賴地等了好久,約莫過了自己能換五次衣服的時間,這才聽得身後楊倩嗔道:“我換好啦!豬頭,出發啦!”隻覺得背上一痛,卻是挨了楊倩一腳。
楊陌轉過身來,見楊倩已自走出了十數步,忙起身趕上,賠笑道:“小倩,你別生氣啊,我是和你開玩笑來著!我這不因為擔心你嘛,怕要是有什麼人不巧看到你換裝,那你一個姑娘家的清白不是……”
“閉嘴!”楊倩怒道,走到屋簷處飛身躍起,輕輕落在對麵的屋頂上。
楊陌知她惱怒之下可是不好惹的,當下不敢言語,他輕功身法比楊倩強上甚多,但卻不敢太過接近,隻不遠不近地墜在她的後頭。
街路上滿是明火執仗的高家仆人,兩人生怕一下得地便被人認出,雖自不懼這些人,但能少得一事便是一事,今晚已是夠亂的,最好別再生出什麼岔子。好在金陵繁華,遠非別處可比,城內樓房鱗次櫛比,一棟接連一棟,兩人便似把這滿城樓頂當做了大街,如飛賊一般在樓頂高來高去。
片刻之後,兩人落在品茗居後院內,楊倩左右望望,道:“這鬼氣倒是比晚間來時小了許多。”
聽得她開口,楊陌知她火氣已消,一路上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嘻嘻一笑道:“這個自然啊,就算是鬼也要休息的嘛!”
楊倩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少嬉皮笑臉的,你還是快先找找這個冤魂躲在哪兒吧。”
楊陌點了點頭,斂起笑容,徑自往那堆挖出來後棄置在牆邊的雜物走去。
牆角處堆滿了二三十個破破爛爛的瓶子瓦罐之類的物品,楊陌一個一個看去,偶爾把覺得可疑的罐子拿起來上上下下查看一番。正查看間,忽覺一個瓷罐子入手時陰氣大盛,楊陌笑道:“就是這個了!出來罷!”伸手將瓷罐的蓋子揭開,隻見一個白色幽魂從罐口溢出,懸浮在半空中,逐漸彙聚成一個半透明的老者形象。
終究是女生膽怯,驟然見得陰魂,楊倩不由“啊”地一聲低呼,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楊陌笑道:“小倩,你這是第一次見著鬼吧?不用怕,以後多見幾次就習慣了。”他自幼便身具陰陽眼,於幽靈鬼怪之物早便是屢見不鮮了,雖說上了棲霞齋後也已經六年沒再見著鬼道眾生,但這般重見之下也視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