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唐家堡會客廳坐下,自有仆人斟茶倒水,向唐家二少爺唐白櫟稟報。
雖是報上了尹諾的姓名,幾人還是等了約莫一盞茶功夫,唐白櫟才姍姍來遲,楊陌心道:“這唐家二少爺太怠慢了吧,聽得尹大俠的名頭也不快些出來,真好大的架子!”這話在心裏想想就算了,此時有求於人,自然是不能說出口的。
隻見這唐家二少大約三十歲年紀,身著一副一塵不染的圓領白袍大袖衫,腳踏一雙厚底黑絨靴,指上戴著一個翡翠大扳指,身材瘦削高挺,神色甚是傲慢。唐白櫟見得尹諾,一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尹兄大駕,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的?”他邊說邊掃一眼尹諾身後諸人,已然知道尹諾此行定是為人說情來著,心中冷笑一聲,暗想這尹諾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待看到俞廉時,愣得一愣,脫口道:“小……俞、俞廉!”
俞廉苦笑一聲,沒料到一別二十餘年,上次見麵他還隻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這一個照麵竟立刻被認了出來,隻得點頭道:“櫟兒賢侄,別來無恙?”
唐白櫟冷冷一笑,道:“誰是你賢侄?你來做什麼?你還有臉回來?”他雖二十多年沒見到俞廉了,當時年紀雖小,但那事在他腦中留下的印象極深,隻怕是一輩子再難忘記,是以甫一見麵便將來者認出,舊恨頓生,登時立刻翻臉。
見唐白櫟動怒,尹諾忙打圓場:“俞大俠這次是專門來向你們唐家請罪的……”
“滾!”唐白櫟負手傲立,一分情麵也不給:“我數三聲,要是你們還不滾的話,休怪我不客氣了!一!”
俞廉咬咬牙,“撲通”一聲雙膝下跪,垂首道:“櫟兒,我知道這事是我不對,這二十年來我已徹底退出江湖……”
唐白櫟卻不聽他怎麼說,隻摩挲把玩著指頭上的扳指,冷冷道:“二!”
俞廉執意要把話說完:“這二十年來我青燈古佛,日夜為你小姑和二叔誦佛念經以洗刷我的罪孽……”
“三!”唐白櫟口中吐出這個字後,更不打話,左手虛抓,一支毒蒺藜已然躍上掌心,揚手便將暗器往俞廉當胸打去。
隻聽得“當”的一聲,毒蒺藜被一陣勁風擊得一歪,斜斜落在一丈開外,唐白櫟一驚,他方才見到俞廉身後那名男子不過微抬手臂,虛彈一指便用真力將自己的暗器擊飛,看這人也不過三十歲左右,這份功力卻是高過自己多矣,當下不敢怠慢,大袍一舞,漫天的斷魂砂便往來客罩去,這一招狗急跳牆,竟是連尹諾也不放過。
淩霄心頭暗怒,想這唐門暗器上無不淬毒,非唐門特製秘藥不能解,這唐家二少雖和俞廉有仇,但自己和楊陌不過和他初初見麵、無仇無怨的,尹諾更是他的朋友,卻是這般蠻不講理地一竿子打翻一條船,實在是心腸歹毒,若非今日自己在場,隻怕這麼多人都得栽在這兒了。
淩霄踏上一步,擋在眾人身前,袍袖翻飛,將漫天斷魂砂盡數收在袖內,本想反手將暗器盡數回贈,但自己有求於人,隻怕一會兒更難說話,當下微哼一聲,雙手一垂,斷魂砂落在地上,在麵前堆積成一個錐形的小砂堆,粗粗一看,用量之大竟不下半升。
唐白櫟麵上色變,不由後退了一步,哼道:“好啊,俞廉,叫來幫手了是不?當年前你已經害了我二伯和小姑,今天你又要來滅我唐家的門是不是?”
俞廉聽了他這話,麵色痛苦道:“櫟兒,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聽我解釋!”
唐白櫟冷笑道:“你莫跟我解釋,你要解釋跟我小姑解釋去!”
事情原委原是如此:俞廉昔年行走江湖時結識了唐白櫟的小姑,江湖兒女情意長,男方豪邁英武,女方活潑直爽,兩人很快便墜入愛河,不久後便結為了夫妻。兩人新婚不久後恰逢神魔大戰,大唐一片混亂不堪,唐白櫟的二叔便趁機捉生魂來煉製某毒物,一日煉製時恰好被俞廉發現,俞廉怒然喝止,兩人一言不合,繼而大打出手,不料俞廉卻一時手重,失手將二叔一劍刺死。這事本是唐家不對,俞廉也自問無愧於心,但哪知俞廉的妻子卻自小和這二哥關係極好,如今二哥為他所殺,自然也不能尋他報仇,她性格剛烈,氣苦之下竟懸梁自盡了,俞廉這才大悔不已,心灰意冷之下退出江湖,上棲霞山誦經念佛去了。這一別二十餘年,唐家兩大支柱一倒,加上幾位老人相繼病故,境遇竟是一年不如一見,如今破落至斯,唐家大少爺隻識日夜吃喝嫖賭,絲毫不理家中之事,大小姐任性貪玩、少不更事,若非有二少唐白櫟苦苦支撐,隻怕這威震中原數百年的毒門大宗蜀中唐門早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