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隻手
世人謂竊賊為三隻手,考其取義,不過謂其多出一暗手,偷人財物而已。然則兩手又何嚐不可盜物乎?此尚未貼切也。餘謂貪官顯然三隻手,何以言之?試觀其一手取功名富貴,一手剝民脂膏,一手掩上司耳目,非三隻手而何?
錢與利
有甲乙二人,甲淡於利,乙獨嗜之。一日二人閑談,甲曰:“‘錢’字從‘戈’,‘利’字從‘刀’,錢與利皆殺人器也。”乙曰:“不然。‘錢’字從‘金’,‘利’字從‘禾’,‘金’者天下至寶貴之物,‘禾’者人生不可缺之物也。”
人與狐
狐欲幻人形,將入市求人。人欲學狐媚,將入山求狐。遇諸途,狐問人將何之,人曰:“將學狐媚也。”狐曰:“狐本不媚,昔者有狐能幻為女形,而兼幻得其媚。媚出於人,非出於狐也。子歸而求之,有餘師。”人問狐將何之,曰:“將學幻人形也。”曰:“昔者之求幻為人形也難,今茲之求幻為人形也易耳。”問何故,曰:“昔者人具人心,凡幻為人形者,必先變其心為人心而後可,是以難。今茲之人,無一非人麵獸心者,若子輩欲幻為人形,第持一假麵具足矣。故曰易也。”
藥名
一考試官,欲自炫文學,當場閱卷。見一卷為儒而醫者所作,文章甚好。惟通幅多用藥石,似欲以巧勝人者。考試官傳見,謂之曰:“汝輩少年作文,須辭嚴義正,何必專門取巧,反傷大雅。試罰對對一聯,不許再用藥名。”生請示上句,考試官出句雲:“雉錦補服,全係有職人員。”生對雲:“狗皮膏藥,專貼無名腫毒。”考試官怒責之曰:“你是醫生所以用藥,我當再試一聯。若仍用藥類物事,定行斥責不貸。”又出句雲:“桃李花開,一連七八九朵。”生應聲雲:“梧桐子大,每服二三十丸。”考試官大聲斥之曰:“胡說!”生對曰:“這是上焦火大。”考試官曰:“放屁!”生曰:“這是下部虛。”考試官怒顧左右曰:“打下去!”生曰:“須芒硝、大黃並用。”考試官愈怒,欲動刑,呼堂下差役曰:“提上來。”生曰:“容易!隻須加點升麻。”
看相
有風鑒者,專觀氣色,判人禍福,自稱談言微中。一日有一狐裘黃黃者,來請看相。相士以為官場之候補闊老也,乃極意奉承。決其仕途進取,將拾級以升,數月間必補缺,大富貴可以立致。繼而複脫帽以驗其枕骨,不意帽甫脫而受戒之香眼當場顯露,固儼然一和尚也。旁觀者遂不禁大笑,然此相士殊不在意,指和尚微笑曰:“你來騙騙我,我也騙騙你。”
孫行者
有一年霖雨數日,地下水已尺餘。天公未知霑足與否,遣孫行者親至下界一探。行者奉命,一個筋鬥翻下來,恰恰碰到碌碡上,砰硼一聲,頭覺大痛。沉悶之下,未及詳細察看,遽又一個筋鬥翻上天去,說一塊世界幹硬如石,前幾日的雨全不見功效。天公急召雨師,一連又下了十餘日,方才放心。然世界上久已洪水橫流矣。世人競言考察者,盍鑒諸?
昆季
有名孫芝仙者,近在上海,以二次革命嫌疑被拘,謂其姓氏與孫逸仙稍同,疑是孫之昆季也。然以此推之,又不能不為孫菊仙危。蓋其相差亦僅僅有一字,倘不幸而為惡探牽記,勢亦將拘之而去矣。肝若曰:“芝與逸,有走之與三曲之之相同,芝與菊亦有草字頭之相同,連類而及,所慮極是。曾記前清時,當孫氏之初出亡,清政府得文通輯,於孫氏之名,皆加一水旁,書作‘汶’字,蓋本作史者之慣例。凡對於大逆不道者之名,鹹必加水旁以示區別。若記外國人之譯名,多加口旁也。其時日本人阪適有華商姓孫名淦者,為駐日公使某所偵知,以為必是孫汶之弟兄,拘之。既察知該商為上海人,與孫氏實不相幹,始釋之。此一牽涉,尤為匪夷所思。”
原版初印
作詼諧語,必須本地風光,方可解頤。有筆客生一子,豐碩肥滿。或戲之曰:“羊毫兔毫,加工選料。此家用貨,非此門市者,安得不佳?”又有書客舉一子,酷似乃翁。或戲之曰:“原版初印,神氣一絲不走。其非翻刻偽本,蓋可知也。”又有一廚役舉一子,形貌甚黑。或戲之曰:“此兒非炭火煙煤之氣,即是油鹽醬醋之質。”聞者絕倒。
不準小便
有一童子遊戲街中,小便急,見某牆上有“有準小便”四字,遂將“小”字改為“大”字,就其下遺焉。主人見其而責之曰:“汝亦識字乎?”曰:“識之。”“既識之,何以在此小便?”曰:“汝自眼瞎,猶不見此字乎?”主人細視之,乃“不準大便”也。童又笑曰:“既不準大便,則小便必準矣。”主人亦大笑,知為滑稽童子。
白食者
有仿聖賢愁之令嘲吃白食者,易以“清和橋”三字。意雖駢枝,而心思尚覺新穎。愛錄之雲:“有二仙化身在世界上,偶至橋邊酒肆。臨流沽酒,橋名‘清和’。一吃白食者貿貿然來,不問如何,一拱手即便入座。二仙甚惡之,乃曰:‘今日吃酒,須行一令。’即以‘清和橋’三字為令。一仙曰:‘有水謂之清,無水也叫青。(清青同音)去了清邊水,加爭便成靜。清清靜靜人人愛,割個鼻頭當酒菜。’言畢即出刀,自將鼻頭割下,置諸桌上。又一仙曰:‘有口謂之和,無口也叫禾。(和、禾同音)去了和邊口,加鬥就成科。五子登科人人愛,割隻耳朵當酒菜。’言畢,即出刀,自將耳朵割下,亦置桌上。吃白食者見之大窘,乃續曰:‘有木謂之橋,無木也叫喬。(橋、喬同音)去了橋邊木,加女就成嬌。嬌嬌滴滴人人愛,拔根眉毛當酒菜。’二仙嚷曰:‘我等血淋淋割去鼻耳,你隻拔一毛,未免不倫。’吃白食者曰:‘談何容易!今日我與二公初交,否則我一毛不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