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蔻蔻的母親臉白了白,顫抖著唇沒有說話。
“我咬死你丫的。”駱蔻蔻突然吼道。
下一秒,駱蔻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衝到在門口張望的女人身邊,一個起跳,張口咬住她的臉。淒慘的叫聲響側雲霄,和著人群中爆發出的悶笑混在一起頗為諷刺。任憑大人們如何拉扯,駱蔻蔻就像個八爪魚一樣纏在那個女人的身上不下來,最後,估計是疼痛加上驚嚇過度,那個女人竟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看完熱鬧的人們一哄而散,我陪駱蔻蔻回家後,她捧著牙膏刷牙,包著滿嘴的泡沫氣急敗壞地說:“就隻有駱祥那傻逼才看的上那個狐狸精,粉擦的跟刷牆一樣,我嘴裏現在還有一股化學的味道,真倒胃口!”我想了半天,也沒弄懂化學的味道是什麼樣的,正想進一步問來著,就恍然看見駱蔻蔻的脖子後麵幾道血淋淋的指痕。
我驚呼:“蔻蔻,你的脖子怎麼會受傷。”
吐完水的她愣了愣,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然後齜著嘴嘶了一聲,說:“大概是被那狐狸精撓的吧。”
我找來紅藥水給她塗上,心疼的看著那一大片紅說:“一定很痛吧。”
背對著我的她搖了搖頭,淡淡的說:“比起我媽的痛,這根本算不了什麼。”
很久之後,當駱蔻蔻的巴掌落在我臉上,當她紅著眼痛苦的深深呼吸,當她絕望地對我說:“我沒事,真的沒事。”
我又想起了這個時候,小小的她,顫抖著肩膀,無聲哭泣的樣子。我想,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一種可以穿梭時空的機器,我願意舍棄我的所有回到過去,在最初,像她對我那樣,好好地保護她,不讓她受半點傷害。
004
我和駱蔻蔻提出要搬回宿舍,被她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在我的追問之下,她告訴我,宋楚予他們學校的代表隊要來清遠參加比賽,我前腳剛走,她就通過宋楚予把我的床位以每天二十塊的價錢租給了代表隊裏唯一的女生。
我一個抽搐差點沒昏過去。
駱蔻蔻說:“你總不能占著茅坑不拉屎吧,我也是資源再利用。”
我說:“你才睡茅坑你全家都睡茅坑。”
駱蔻蔻說:“得了,我不也是給你和卓良提供機會嗎,人家多好的一青年才俊啊,要家世有家世,要長相有長相,最重要的是,這個人還死心塌地的對你。”
我囁喏:“可是,你也知道殷若她有多可怕,我……”說完我和駱蔻蔻都沉默了。我低頭用勺子攪著咖啡,心情也跟著渾渾噩噩起來。
可是即便殷若是造成我和宋楚予之間隔閡的罪魁禍首,我還是討厭不起來她,因為,說到底也是我自己撬她牆角在先。
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我十八歲,讀高三。我爸為福川一家有名的IT公司老板開車,日子也算奔向小康,結果我爸卻利欲熏心偷了公司的重要資料給對手公司,害公司損失了一大筆錢。查明真相的老板暴跳如雷,把我爸告上了法庭。那段時間,一向陰鬱的家裏又添了幾分愁悶,我媽整天四處奔走托關係,常常在夜裏對著我爸照片掉眼淚。雖然從小我和父親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但畢竟血濃於水,便也跟著瞎著急,甚至還想學著電視上那樣,勾引老板舍身取義。
這讓駱蔻蔻特鄙視我,她說:“你有點腦子好不好,人家都五十多歲了,所謂心有餘力不足,你不如從他兒子下手,聽說他就是這次的代表律師。”駱蔻蔻的話讓我眼前一亮,也沒管她是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就計劃著如何製造一場意外的邂逅。
名人就是不一樣,我隨便一穀歌,就搜出了那位號稱律師界的“鄭板橋”——卓良的資料,看到照片的一刹那,我有種被忽悠了的感覺,照片上的這個人,長相打扮都跟一電影明星似的,和曆史書上鄭板橋的肖像相去甚遠,整個一嬌生慣養的富二代紈絝模樣。至於那幾個羨煞眾人的學曆,我堅定地認為,也一定是他老爸用錢砸出來的。
後來想想,這件事上,我之所以輸的一敗塗地,就是因為在一開始我就犯了輕敵的兵家大忌。
跟蹤了卓良幾日,我驚悚地發現,卓良根本不進出那些聲色場所,所有應酬都是在一本正經的餐廳裏進行,我覺得不是他有隱疾就是他太古板,這讓我感到很沮喪,因為我根本沒有一個接近他的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
眼看離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橫豎都是死,我決定孤注一擲。
開庭前的一晚,駱蔻蔻給我精心打扮了番,我望著鏡子裏被幾塊清涼布料包裹住的自己,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壯。我正悲壯著呢,駱蔻蔻突然拿了兩個胸墊塞到我的內衣裏,她摸著下巴點頭:“這樣才像個女人。”
我沉默了一會,低頭看了看起碼有C的人造罩杯,顫抖著說:“老娘還在發育!”
駱蔻蔻把我送到卓良的住處後按了門鈴就躲到了樓道後麵,我緊張的回頭看她,她朝我比了個勝利的姿勢。門內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深吸幾口氣,按照計劃那樣站到貓眼看不到的地方。
“是誰?”伴隨著低沉的男聲,門喀嚓一聲開了。
我想都沒想,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開男人鑽了進去,徑直衝到他的臥室裏。令我感到詫異的是,卓良不緊不慢的關了門,又不緊不慢的路過我,坐到了床上,雙手環胸的看著我。那副慵懶的樣子就像一隻優雅的豹子,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我懵了懵,這和我預期的完全不一樣啊。我想的是,任何一個正常人在看見陌生人衝進自個兒家的情況下,第一個反應應該是遭遇了小偷或者搶劫犯,必然會大叫甚至打電話報警,這個時候我就盡量拖延時間,等到外麵來人時,放哨的駱蔻蔻就會震我一下電話,我再抓準時期脫了衣服撲上去,做出一副被強奸的樣子,然後拿此威脅他,讓他放過我爸……
言情小說和電影裏都這麼演的,可放到現實裏實踐後我才覺得,這真是誤人子弟啊。我在心底暗暗發誓,如果這次有命回去,我一定燒了那一箱言情小說!
在卓良的行注目禮下,我好不容易鼓起的那點勇氣終於耗盡。
我邊往外退邊說:“不好意思啊先生,我走錯門了。”好不容易摸索到了臥室的門口,一直沉默的卓良慢悠悠的開口了。
“你跟了我這麼多天,怎麼可能走錯門。”
消化掉他話裏的意思,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敢情他早就發現我跟蹤他了?
“你無非是為了你爸的事,”他站起身走到我麵前,把我從上到下掃了眼,似笑非笑,“營養還不錯。”
腦子當機了幾秒鍾,我突然意識到麵前這個人並不是我想象中的紈絝子弟,不由害怕起來,轉身就想逃,不料手還沒碰到大門把手,就被他搶先一步拽住了胳膊,和拎小雞一樣,把我倒掛到了肩上往臥室走去。
突然起來的懸空,讓我不由自主的掙紮起來,然後悲劇的一幕發生了,駱蔻蔻給我塞的胸墊掉了出來,沒看到的卓良一腳踩上去,腳底一滑,我們兩個就一齊摔到了地上。確切來說,是卓良摔到了地上,我摔到他的背上。
我們兩個都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我反射性的回過頭,就看見一個長發美女微張著嘴,臉色發白的看著我們。
好不容易翻過身來的卓良目光對上她,皺了皺眉:“殷若你怎麼來了。”
“我是你的女朋友,來看你有錯麼?還是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你的好事?”可以聽得出來,殷若連聲音都在顫抖。
我坐在地上不知所措,我發誓,我從來都不知道卓良有女朋友,否則,我怎麼也不會做“小三”。卓良拉起我,解開自己的襯衫,披到我身上,細心地扣好紐扣,拍拍我的頭說:“你先回去,你爸爸的事情我會斟酌著處理,還有,女孩子家家的不要穿的這麼暴露。”
我哦了聲,幾乎是落荒而逃。剛跑到外麵就和駱蔻蔻迎麵撞上,她說:“桑夏你沒事吧,那個女的速度太快了,我來不及通知你。”我搖搖頭,沒有說話。
後來據駱蔻蔻所說,我那一晚的臉都是煞白的。而我爸的公司也在開庭前一日撤銷了訴訟,我媽覺得是老祖宗聽到了她的祈禱顯靈了,帶著我回鄉祭祖。
我一邊拜拜一邊默默祈求,老祖宗可以讓這件事告一段落。而我一直也堅定地認為,身邊美女如玉的卓良,即使是瞎了眼也不會看上我的。
可事實就是,老祖宗並沒有聽到我的禱告,我返回學校後的第一天放學,他就開著他那輛拉風的卡宴在學校門口堵住了我。我還記得,當他一臉笑容的朝我走來告訴我,我們現在男未婚女未嫁時,我忽然感覺,背後的天暗了暗,轟然而塌。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所以,我一直覺得,日後發生的那些事,全都是我應有的報應,怨不得任何人。
005
那天駱蔻蔻走的時候丟給我一句話,她說:“以卓良的性子,能如此容忍你,一定是很愛很愛了。”她背對著我,我看不見她的表情,隻隱隱覺得她的語氣裏透著股說不出的沉重。
或許她也覺得我身上實在是沒有什麼閃光點,值得卓大少這麼多年來念念不忘。
我又在咖啡店坐了一會,最後在服務員幾次眼神的暗示下,悻悻地抱著行李離開。我頂著小寒風在街上盲目的遊蕩,期間買了個燒餅果腹,直到九杯咖啡在肚子裏起了反應,才憋不住的忍痛花了兩塊錢鑽進臨近公園裏的廁所解決。
出來時,路過一片小樹林,我眼尖的瞄到兩個年輕的男子在拉拉扯扯。在這個腐字當道的年代,幾乎所有的腐女都希望自己的身邊有一對GAY,而自己又是他們最好的閨蜜。身為腐女大軍中的一員,我的第一反應是,這兩人有貓膩,好奇心立馬被吊到了極致。饒有興致的躲到樹後,正準備看的清楚些,那兩人似乎是爭執完了,各自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而朝我這邊走來的那個人,則讓我瞪大了雙眼。
“顧潮聲?!”我大叫。
他被我嚇了一跳,捂著胸口半天沒緩過來,在看到我後長長地舒了口氣:“桑夏,你怎麼在這兒?”
“哦,我路過上廁所來著。”我越過他,踮著腳張望,企圖從漸漸消失的另一個人的背影上瞧出些什麼。
大概是那天不歡而散的記憶依然深刻,客套性的一問一答後,我和顧潮聲都陷入了沉默,這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我說:“那個,上次對不起啊,我說的話太重了些。”
他愣了愣,笑著說:“沒關係。”
我的肚子不合時宜的發出咕嚕一聲,抗議我一天隻喂了它幾口飯和一塊燒餅。還沒等我說什麼,顧潮聲就善解人意的勾起我的胳膊說:“姐,我知道一家幹鍋牛蛙可好吃了,我請你去吃。”然後我們都愣住了,這聲姐,應該是他無意中叫出來的,卻讓我覺得無比親切,心頭一熱,差點沒彪出淚來。我一向不是這麼矯情的人,此刻卻感慨無比,我笑著說:“我要是有你這麼個弟弟,那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