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良也醒了,他和駱蔻蔻的反應一樣,他說:“桑夏,你不要哭,你聽我解釋……”
他們還在說什麼我已經聽不到了,我扶著牆幾次想爬起來,腿卻像被人抽去了骨頭般,軟塌塌的,重複了好幾次,我才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衝到外麵的暴雨中。
也隻有在雨聲的掩蓋下,我才放聲哭泣,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雨水,街上的路人很少,偶爾經過公交站時,站在站牌下等車的人都會紛紛朝我投來好奇的目光。
他們一定會想,這個女孩子,肯定是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
他們不會知道,我如何防外人,卻被自己的好姐妹擺了一道,我敢和殷若司徒悅爭卓良,卻從未想過有一天,往我臉上扔鞋墊的是駱蔻蔻。
不知道跑了多久,等我停下來時,發現正站在顧潮聲住的小房子門口,這裏,還是我和卓良一起為他找的。
想到卓良,我的心又不可抑製的痛起來。
顧潮聲大約是聽到了我的哭聲,沒過幾秒就嗖地一下拉開門,看到我這樣,連忙把我拉進屋裏:“姐,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弄成這樣。”
我拚命搖頭,說不出一句話,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和別人說這件事,隻能用哭泣和沉默來代替。
顧潮聲見我如此,也不再問,拿了幹毛巾和衣服給我。我去廁所換好後,又趴在他床上繼續哭,直到哭到眼睛腫得再也睜不開,才抽泣著睡著了。
醒來時,我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人圈在掌心,那樣熟悉的感覺,我便知道,是卓良。我睜開眼,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地手,別過頭,看著牆壁說:“你要說什麼,我給你機會,聽你解釋。”
是的,我並不想因為這件事失去他,我隻想聽他一句解釋,哪怕是告訴我,他是酒後亂性,我都能有個原諒他的台階。
可是,等了半晌,他都沒有說話,我淚眼朦朧地轉頭看他,提高了音量:“你說啊……”
“對不起,桑夏,我……想不起來了。”良久,他嘶啞著聲音開口,臉色蒼白。
“砰”的一聲,我仿佛聽見自己體內有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我閉上眼,感覺有液體順著眼角滑下來。
卓良走後,一直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我們的顧潮聲走到我身邊,扶著我坐起,他的手裏端著一碗粥,低頭輕輕攪動,他說:“姐,你看,就算是這個時候,卓良都記得你沒吃早飯,你哭,他比你更難過,你覺得,這樣愛你勝過愛自己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我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顧潮聲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裏,認真地說:“這件事並不像表麵看上去的那麼簡單,我覺得,是有人在搞鬼。”
我皺著眉仔細想了想,卓良他絕對不會背叛我,而駱蔻蔻,以她那樣的性格,也絕對不會做出和好朋友的男朋友搞在一起這種事。
我抬頭,和他對視了一眼,那一刻,我的腦中忽然滑過一個名字。
殷若。
004
我找司徒豫要來了殷若的電話,開門見山的問她:“卓良和駱蔻蔻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你都如此篤定了,還來問我做什麼,”她倒沒否認,語裏帶著冷笑,“不過,我這也算是給駱蔻蔻圓了一個夢。”
“你什麼意思?”
殷若笑了兩聲:“你去問問她就知道了,看看你的小姐妹,是懷著怎樣的心思看著你和卓良的這些年。”
掛了電話後,想起許純水葬禮那天,看見駱蔻蔻和殷若坐在簡餐廳裏的那幕,那時,我還不停告訴自己,興許是自己眼花了看錯了人,可是今天殷若這番話,卻讓我的心裏一陣發涼,我忽然覺得,自己最重要的人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我看不清。
這時候,手機又震動起來,我看了眼號碼,是駱蔻蔻打來的。她的語氣很是著急,跟我約定在一個酒吧門口見麵,說到了那裏,自會有酒吧老板證明。
我想,事情總歸是要解決的,況且我也有很多話想問問她。
趕到酒吧的時候,駱蔻蔻正在門口靜靜地站著,她看到我,臉色依舊蒼白,還有些尷尬,低聲叫了我聲:“桑夏……”說著,她伸手想要拉我。
我冷冷地看著前方,默默退了一步:“你要證明什麼?”
“我……昨晚,我根本沒有見卓良,我和莫非吵架,心情很差,就在這裏和,一個同學喝酒,後麵……我就不記得了,醒過來,就在……不過,桑夏,你相信我,我和卓良什麼都沒發生,真的,我看了……床上沒……”
她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臉色變得越來越白,我有些聽不下去,也看不下去她這個模樣,連忙打斷她:“別說了,我相信卓良,他不會做這樣的事,來這之前,我打過電話給殷若了……”我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臉上有些慌張,“你昨晚,是和殷若一起喝的酒吧。”
駱蔻蔻的手垂在身側,麵如死灰,這更加深了我的猜測。
“你和殷若,很早就認識的,是不是?”
駱蔻蔻咬著唇,積聚在眼裏的眼淚頃刻掉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桑夏,我不是有意要隱瞞你的,我隻是……”
這些話,從她嘴裏親口說出來,讓我心除了感覺到背叛外,更深的還是難過。
“駱蔻蔻,”我冷冷打斷她,強壓住想哭的衝動,“我真沒想到,往我臉上扔臭雞蛋的會是你,你是和我手拉著手長大的啊,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可你怎麼能夠這樣對我,殷若說,她把你和卓良弄到一塊是為了圓你的夢,你到底有什麼肮髒的夢,到底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到底是不是你根本沒醉,你……”
啪——
臉上火辣辣的痛讓我的話戛然而止,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駱蔻蔻,她的手還保持著打我的動作,眼睛通紅,用深深地呼吸來平複自己的激動情緒:“你怎麼罵我打我都行,你不能這樣說我啊桑夏,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一起走過這麼多條坎,我以為,以為你是了解我的,我以為就算所有人都誤解我,你也不會的……你什麼都不知道,卓良他……卓良他也算是我的哥哥啊。”
我懵了,怔怔地看著她。
“卓良的生母,就是我媽,我媽是二婚,你忘記了嗎……卓良的父親,是個情場浪子,就算結了婚,還經常在外麵偷腥,我媽傷心欲絕,為了報複,她從孤兒院領養了還是嬰兒的我,跟卓良的父親說這是她和別人的小孩,他們離婚後,媽媽帶著我獨自生活,但她舍不得卓良,經常偷偷地再遠處看他,從我記事起,我聽到的最多的名字,便是卓良這兩個字,他上了什麼學校,做了什麼事,有多優秀,媽媽都會不厭其煩的告訴我,家裏兩大本相冊,都是卓良的照片,是的,我是喜歡他,從那時開始,就喜歡他,但是我很懦弱,不敢接觸他,那時你爸出了那樣的事,我才會教你去……我隻是想看一眼卓良,我想,如果你和他在一起,我就能經常看見他了,是,我知道我這樣的想法很變態,明明自己痛苦的要死,可是桑夏你和他都是我愛的人,我是真心希望你們在一起,又怎麼會去離間你們的感情?去年暑假,我回家,被殷若無意中看到了我媽,知道我和卓良的兄妹關係,我怕她說出來,才會回去後一直對你冷淡,因為我不知道當你知道這件事時會怎樣看我,我找了殷若幾次,想讓她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可是她既不答應也不拒絕,昨晚,是她說要和我談這件事我才出來的……我不知道怎麼會弄成這樣,對不起桑夏,我……”
她蹲了下來,嗓子裏發出難過的嗚咽。
我看著她,恍然想起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想起喝醉了的她坐在湖邊的樣子,想起她捂著胸口和我說:“可以說出口的愛,是件多麼幸福的事。”
一瞬間,我大徹大悟,原來,不是她在傷害我,原來,是我一直在傷害她。
005
許久,我才回過神,抹了一把淚濕的臉,走過去扶駱蔻蔻起來。我從包裏掏出紙巾,邊給她擦眼淚邊紅著眼說:“蔻蔻,是我要跟你道歉才是,我不該那樣說你,不該不相信你……”
忽然間,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傳來,我和駱蔻蔻一起轉過頭,看見一群人凶神惡煞的朝我們衝過來,其中一個還朝我伸出手指指點點。酒吧還沒到營業時間,裏麵正在做清潔,所以,整條小道上就站著我和駱蔻蔻,可想而知,他們的目標不會是別人。
我還沒來得及做何反應,身子突然一陣踉蹌,就被駱蔻蔻推進了酒吧的門裏,我反射地衝上去拉門,卻怎麼也拉不動。
嘈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玻璃的陰影中,我看見駱蔻蔻靠在兩扇門中間,她想幹什麼?!
我心裏沒有來由地害怕起來,拚命拉門,大吼:“駱蔻蔻,開門,你他媽給我開門!”
酒吧裏的服務員聽到我撕心裂肺的吼聲,不約而同朝我投來好奇的目光,有幾個似乎看見門上亂動的陰影,快步朝我走來。
隻是,他們還沒走到跟前,我手上的重量忽然消失,門刷地一下拉開了,然後,就是駱蔻蔻往後倒下的身體。
她的肚子上還插著一把小刀,血如泉湧般,汩汩往外流。幾個服務員從敞開的門追了出去,還有人在我身邊打電話。
“蔻蔻……”我顫抖著手,懸在那把刀上,不敢去碰她的傷口,血還在不停地往外流,有人拿了毛巾擋在傷口周圍,一下子就被染紅了。
不知過了多久,救護車來了,幾個人把已經陷入昏迷的駱蔻蔻抬了上去,我跟著坐了進去,抓著駱蔻蔻的手,一遍一遍叫著她的名字,我多希望,她能睜開眼,一掌拍在我頭上,說:“我操你大爺的紀桑夏,你能不能安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