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番外之駱蔻蔻:到不了的都叫做遠方(2 / 3)

那天,我站在那個街口看了許久的天,希望,可以看到一架飛機飛過的痕跡,哪怕不是桑夏乘坐的那架也好,那天的天很藍,但奇怪的是,連一隻麻雀都沒有飛過,我等啊等啊,等到天微微暗下去的時候,就下起了小雪,夾雜在冰冷的雨中,落了下來。

我的心裏忽然刮起一陣風,揚起一地塵埃,說不出的難受。

夜裏,我去醫院看了卓良,隻是站在玻璃窗外看了一眼。走的時候和殷若迎麵碰上,她還是那麼漂亮,她嘴角掛著明亮的笑,意味深長地對我說:“是我的總歸是我的。”我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我不知道她這個樣子到底是不是真的開心,我隻知道,她雖然是最終陪伴卓良的那個,但這十七年來,卓良從沒說過要娶她,給她個名分。

我忽然就想起我結婚的那天,桑夏接到的捧花散了一地,那時候卓良和她說,他這輩子,會娶的人,隻有她。

我想,就算他忘記了她,忘記了他們之間的愛,但是,他所做過的承諾,都早已刻在他的潛意識裏,永遠,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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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蔻。”

想得出神的時候,耳邊響起稚嫩的聲音,我悠悠別過頭,看見顧念對我笑笑:“蔻蔻,到你給媽媽上香了。”

我回過神,連忙接過大師手裏的香,點燃,對著桑夏的遺像拜了拜,把香插上香爐。

顧念從她父親手裏接過骨灰盒,拽著袖口,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才緩緩放進墓裏。砌上厚重石板的那刻,我突然意識到,桑夏她是真的離開了。

天一直在下著小雨,像是誰在哭泣。

中午的時候,大家在山腳的素菜館吃飯。我沒胃口,便一個人走了出去,坐在巨大的佛像旁邊發呆,傳說這座山之所以叫神仙山,是因為有神明的庇佑,葬在這裏的人都會得到神明的祝福。

遠遠地,顧念朝我走來,她跟桑夏實在是太像了,雨霧中,我又恍惚把她看成桑夏。她在我身旁坐下,遞給我一個糯米團子,說:“蔻蔻,吃一點東西吧,我聽媽媽說,你喜歡吃糯米做的東西。”

我接過,摸摸她的頭:“為什麼不叫我駱阿姨。”

她笑:“媽媽說起你時總是蔻蔻蔻蔻的叫,我聽習慣了,改不了口,你不會介意的吧。”

我愣愣地搖頭,問:“你媽媽她,常跟你說起我?”

“嗯,”她點點頭,眼睛看著前方,“她常跟我說你們以前發生的事,說是要用自己的例子告訴我做人的道理,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你媽她還真會為你未雨綢繆。”

顧念苦澀地笑了笑:“媽媽坐月子時感染了風寒,之後就落下病根,經常生病,後來就幹脆住到了醫院,我記事起媽媽就教我獨立,她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不能陪我長久吧,但是,即使是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時,她也沒有放棄,媽媽說,有個人告訴過她,希望她好好活著,即使是世界末日,也要活下去,所以,直到最後一刻,她都在頑強地和病魔做鬥爭,雖然最終,輸的是她。”

“她很勇敢。”我的眼睛有些難受,飄進的雨水讓我眼前的一切模糊起來。

“你知道麼,其實媽媽從未和我們說在她過世後把她的骨灰帶到大陸安葬,這件事是我爸決定的,他和我說,這裏有我媽一輩子最美好的記憶,和那個人一起的記憶,她嘴裏不說,但其實是希望長眠在他們的記憶裏的。”

顧孟沉默的樣子滑過我的腦海,其實,從見到他起,我就知道桑夏為什麼選擇這樣的男人,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實人,很悶,是那種娶妻生子隻是因為這是人必須遵循的軌跡的男人,這種人在現代的社會裏一抓一大把,為了結婚而結婚,沒有愛情。

可是直到這一刻,我忽然想,大概連桑夏永遠都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如此深愛她的吧。

因為隻有愛,才能這樣無私,哪怕丟掉自己,哪怕從不說出口,哪怕愛得這樣卑微。

“蔻蔻,我想見見那個人,”顧念轉過頭看我,眼裏蒙著一層水霧,“想見見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讓我媽念念不忘了一輩子。”

我沉默了會,點點頭。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佛珠,一瞬間,我想到了卓良。

004

那是桑夏離開後的第三年,卓老太太去世,我和我媽去參加葬禮。

葬禮很隆重,卓良機械地對每個來賓鞠躬,我媽一看到他就哭,畢竟是自己的孩子,誰也不願意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這幾年,他越來越沉默,到最後不願意再開口說話。其實想想也能理解,換做是我,每天醒來都發現自己的腦裏一片空白,不停聽身邊的人重複自己得了什麼病,我是誰,我身邊的人又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如果是我,我一定會被這樣的恐懼折磨的瘋掉。

現在的卓良就像個被抽去了靈魂,沒有表情,沒有言語,在他這個軀殼裏的,恐怕隻剩下一股信念,等待的信念。

那天,他看到我時忽然愣了一下,視線定格在我手腕上,再沒離開過,我走一步,他就跟一步,也不說話,隻是愣愣看著我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