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的臉瞬間慘白,眉心皺得很深很深,一時沒有緩過勁兒來,隨後她不可置信地搖頭,急急流下的淚水洶湧如洪,雖然她不被父母重視,但那畢竟是她的親人,她的心又重又痛,像搗碎的冰塊和著苦酒流淌在胸膛裏。
這時門鈴響了,她抹了兩把淚水打開了門,瞳孔放大,震驚不已:“爸?林姨?”
“小錦……”渾厚的男中音,浸染著無盡的歲月蒼桑。
蘇錦的身體一顫,看著離她隻有一步之遙的蘇誌明和林娟,兩人的臉上還有沒散去的青紫傷痕。才半年未見變化竟然這麼大,父親的頭發花白,皺紋深深,目光渾濁,就連最挺直的背也微駝了,歲月的流逝在他的身上刻下了深刻的痕跡。
林娟才四十二,卻像是五十的婦女,蠟黃枯瘦,眼角眉梢都是歲月的風霜。
她眼眶發澀,鼻頭酸痛,喉間苦味漫延……這是她離開時見到的父母嗎?感覺一夜忽老。
“爸,你怎麼來了?怎麼不打我手機?”蘇錦上前扶著老父,強壓下心裏的喜悅與哀傷,“快進屋坐。”
蘇誌明和林娟一進屋就跪在了地上,眼裏充滿了矛盾與痛苦,是無法言說的傷痛,水霧漸漸模糊了他們的雙眼,顫抖著幹裂的嘴唇,聲音哽咽:“小錦,你要救救我們一家啊……”
蘇錦一怔,咬著失去血色的唇瓣,眼眶更疼了,更酸了,心裏像是破了一個洞一樣,有冷風呼呼地使力往裏灌,直到一片冰涼。
我們一家人……
這裏麵並不包括她這個前妻生的女兒。因為她是一個不該出生的人,父母年輕時犯下的錯卻要讓她一個人承受。
從她出生後便跟著外婆一起生活,直到外婆在她十歲時去世才回到父親的新家,她始終格格不入。
麵對鄰居的指點,親戚異樣眼光,父親的沉默,繼母的冷淡,她知道自己要想真正活得有尊嚴,那麼她必須擁有足夠的本事,獨立的生活。
她奮發讀書,考上了西京市最好的大學,接到通知書的那天她躺在床上難以入眠,高額的費用讓她望而卻步。就算她申請貧困助學金,能解決三分之二的學費,剩下的三分之一對她來說也是天文數字。
她不能放棄,這是她唯一能離開這裏的機會!她咬著被子暗自流下淚來。
門被打開了,有人進來,將一個東西輕輕地塞到了她的枕頭下麵,深深地凝視著蘇錦,低聲無奈道:“小錦,爸就隻有這麼點私房錢,存這麼多年了,就是為了給你上大學用,其它的還是靠你自己了。”話語裏透出濃濃得無奈和深沉的愛。
她的眼淚抑止不住的嘩嘩地往下落,原來爸爸一直是愛她的,隻是不善於表達,隻是壓抑得很深。她告訴自己以後一定好好報答他。
“小錦……”見女兒半天沒有回神,蘇誌明有些慌張了。
他的呼喚將蘇錦從遙遠的回憶裏拉了回來。她不禁牽動唇角苦澀一笑,吸氣壓下眸中的水氣,換上淺淡的笑容。
“爸……”蘇錦扶起二老,“你們這樣不是折煞我嗎?”
“小錦,這事兒你得幫幫啊,周家二少騙了小繡的清白,卻不肯娶她,她覺得沒臉見人去尋死,被車撞得昏迷至今還在醫院裏,小林為小繡報仇用刀捅了周家二少,他的命可不能這樣搭進去,他可是蘇家唯一的命根子……沒有他們我和你林姨怎麼活啊……”蘇誌明不起來,跪在蘇錦的腳邊,拽著她的褲腳。
“小錦,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來求你,小繡和小林是你的兄妹啊。”林娟也不動,聲淚俱下。
兩人都用渴望的眼神哀求著她,讓她心亂如麻,可是她卻無法不去在乎,看著父親漸漸老去的容顏,心就疼得厲害:“這事……我會盡量想辦法,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去做飯。”
然後她起身,去了廚房,轉身時還是不爭氣地又落下兩行清淚,卻在下一秒被她抹去。為了不讓二老擔心,她陪著吃了些。
這一夜,蘇錦睡得極不安穩,第二天一早就起床做了飯,沒吃便出門了。她一個人走在大街上,秋天的冷風吹得人一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