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他長出一口氣,冷靜而認真地說:“好了,來的是一個女的,穿著黑長袍、黑長褲,戴著黑紗麵罩,披黑色長發。大半夜來這麼一個人委實是……虐待眼睛。下麵那些搞防疫的還沒發現她。但她正徑直向小鎮中心走著,估計不用多久就會碰上。之後我們就能收到聲音了。”
他轉過身,倚著窗台,意味深長地看著SG,說:“別去。”
SG的眸子躲過他的視線,偏過臉去看了一眼漆黑的角落,隨即又轉回來問:“你是不是看穿了我的新玩法?”
“啊……”阿爾若無其事地回身望著窗外,“你是說……利用量子糾纏偽造自己的分身嗎?其實蠻明顯的,一旦我把觀察精度提高到一定程度,就會發現同一時間裏隻有一個你。這可真不是什麼值得推薦的娛樂活動,萬一……”
SG倒吸一口涼氣,生氣地大喊:“你大爺老子想了三百多年你一晚上就看穿了???”
“哈哈哈。”Lulu坐在窗台上,抱著自己的膝蓋笑了出來。
在陌生的宇宙,一顆被隔離的星球上,三個年齡懸殊的人,頭上掛著四個巍峨而幽暗的太空堡壘,無數穿著臃腫的防疫人員在城鎮中神經緊繃地飛快行動著,一個一襲黑衣的神秘女人大步流星地向小鎮的中心走來。
但Lulu像是坐在陽光下的教室窗畔,跟尋常少女一樣晴朗單純地笑開。
諷刺的是,這樣的場景在她的真實求學生涯中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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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話題的末尾三人不約而同沉默,瞭望塔頂端的小房間陡然跌入寂靜。漆黑的夜幕、影影綽綽的白衣在瞬間凝結的空氣裏再次浮出一絲清晰而尖銳的恐怖。
Lulu全身發毛。她轉頭望向窗外,瞭望塔下數十米高的黑暗深淵亦令人毛骨悚然。她在腦海中努力搜尋話題:“……話說,那個黑衣女還在走嗎,莫非這個宇宙根本沒有交通工具什麼的……”
阿爾的視線從未離開過眼鏡中的監拍畫麵,黑衣女人邁著穩健的闊步,頭顱驕傲地支著,在黑暗中,向城鎮中心地走出一條無所畏懼的直線。她把臉藏在晦暗的黑紗之下,但她行進時濺開的力量仿如一片明亮的火星。
可惜星星之火不足以點燃阿爾冷酷的心。如果讓阿爾在十幾萬個漢字裏選出一個最討厭的,他會毫不猶豫地將手指伸向“閑”。
先是觀看兩個傻瓜大吃大喝,然後監拍一個女人走一條沒完沒了的長路,這趟旅途幾乎要載入阿爾人生中的無聊經曆大全。
他的聲音仍維持著一貫的平靜,隻是語速比平時快了一些:“雖然每個平行宇宙都有各自的命運,但你真的認為一個造得出曲率驅動飛船的宇宙會沒有汽車嗎?也許你會狡辯說平行宇宙充滿無限可能,但你知道’可能’這個詞是什麼意思嗎?巧極了,那就是跟不可能截然相反的意思。”
阿爾暫停下來,轉身麵向窗外,深深吸氣。
幾秒後他看著自己眼鏡片內部影像中前行的女人冷冷地說:“你最好是有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不然也許我無聊的時候會毀滅世界呢。”
Lulu委屈地抱著自己的膝蓋縮成一團,輕聲歎氣:“我猜她一定是……你知道嗎,童話裏有一個邪惡的魔女,她喜歡把偷吃糖果屋的孩子養肥,然後再……一個個吃掉。”
阿爾冷冰冰地回答:“不是。”
Lulu趴在自己的膝蓋上帶著哭腔說:“一定是,不然他們為什麼給我們那麼多好吃的?”
阿爾:“真的不是。”
Lulu歎氣,沮喪地展開蜷縮的身體,倚著窗框坐成直角:“這比我想象的無聊幾萬倍。”
阿爾的嘴角神經質地飛快抽搐了一下:“她到了。”
他聲音漠然,但也許是由於一絲興奮,語速不由加快了一些:“她已經走到小鎮中心附近,防疫小隊檢查完畢回程的路上發現了她。現在他們已經集合為整齊的小隊,彙聚在小鎮中心、太空堡壘的正下方,看上去不會因為她的出現而逗留。她對那些即將回到太空堡壘中的防疫人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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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蕾樂找來。”女人倨傲地揚著下巴,黑色麵紗下,細長的緋色雙唇像一把閃著血光的柳葉刀,“我想他會很高興見到我的……嗯,至少比不見我要高興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