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她像一支傘柄。
蕾樂盯著監控畫麵裏一身黑衣低頭站著的蕾拉想。
她站得很直、頸子很彎，許是因為艱苦。她跟蕾樂很不一樣。蕾樂的天資顯然不是從她身上來的。
——可世間絕無僅有的天資，也沒能改變蕾樂的自卑心。
他的影像坐在視訊會議的會場裏，他的眼睛卻偷偷盯著自己桌子上的監控畫麵。
她像緊繃又蜷曲的貓尾巴。
蕾樂想。
如果他是一隻被踩住尾巴的貓，蕾拉就是那根尾巴。
108
“好吧。死馬也當活馬醫了。”淺藍色工作服的聲音中沒有一絲希望：“蕾樂？”
蕾樂恍然抬起頭望向會場投影，會議室畫麵裏的小蕾樂也猛地回過神來，他聽到幾縷稀疏的笑聲，一時怔住。
淺藍色工作服：“有什麼專業建議嗎，大魔術師？”
這次男男女女的嗤笑增加到了七八縷。
蕾樂目光清冷地環視會議桌一周，方才發笑的人紛紛移開視線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繼而蕾樂再次將視線挪向淺藍色工作服，平穩而柔和地問：“你知道魔術是視角的藝術，對吧？”
淺藍色工作服看著他沒說話。看來他是真的想聽蕾樂說下去。
蕾樂的聲音像他的人一樣，蘊含著奇妙的征服力：“好吧。你想讓整個宇宙的幕後大老板造物者工會計劃落空，還想讓宇宙第四大勢力人類共鳴組織铩羽而歸，你一次也不想敗，你一點都不想輸，好像你是全宇宙的永恒神話，哦你這個要求真是好簡單好貼心。我可不是說反話。人類共鳴組織反你，造物者工會不挺你，你別忘了誰才是真正的肇事者——誰是這個事件的導火索和支柱，誰才是被人類共鳴組織煽動來支持他們的人，誰才是媒體真正的焦點，現在你去收買患者家屬，你怕什麼，我們手裏有他們的人呢。”
蕾樂的話音落下幾秒後，會場上響起稀稀落落的竊竊私語。
在時事上，蕾樂根本算不上是一隻狐狸。但這份理直氣壯下三濫的態度，以及令人神魂顛倒的神態與肢體，在宇宙中絕對值得唏噓。
蕾樂很忙的。
蕾樂身體裏整整一半的精力無時無刻不在飽受自卑心的煎熬。另一半精力則在一刻不停地應對蕾樂倔強的性格，蕾樂想贏，任何一件事他都絕對不想輸，這可不是什麼隨便幹幹就能達成的任務。
結果，蕾樂也許喜歡正義，也許不喜歡，這不重要，反正他永遠沒精力去想那麼多。隻要不傷天害理，反正人們總是爭執於無痛呻吟與雞毛蒜皮，誰又能一錘定音。至少蕾樂是這麼認為的。如果人們隻看輸贏，卻忽略心靈和智慧，贏家就會是那些冷血和目光短淺的人。
至於什麼是真正重要的，蕾樂從不想這些，他認為這根本不是他能決定的事。
“散會。”淺藍色工作服說。
壞了。
蕾樂的心髒驟然猛一抽搐。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般疾速轉頭望向密室監控影像。
蕾拉還在。
她仰著頭，麵紗下的眼睛正死死地對著天花板角落裏的鏡頭。不知何時開始，監控畫麵中她的視線仿如兩根針刺，透過黑色的蕾絲花幕，已經狠狠紮入蕾樂的神經。
蕾樂忽然有點喘不上氣。
109
人造穹頂被遮住一段時間以後，Lulu發覺坎蒂城的溫度正緩慢地下降著。陰森而細小的濕氣從四麵八方滲進她的皮膚。
在漸漸潮濕的毛絨動物的海洋中央，Lulu站在SG身邊，低頭看了一會他熟睡的樣子，從溫順的頭發看到chiluo的腳踝，然後她單膝抵地蹲在他上臂一側。他呼出的微弱氣流輕輕地飛過二十公分抵達她的腮畔，已經有點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