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如今是未時三刻,太陽已經稍稍往西邊挪動了。就在阿月起身行禮,決定告辭的那一刻,他轉身與正來尋找顏蘇子的小丫鬟擦肩而過。

小丫鬟微微一愣,就像被那個少年沒有蒙上麵紗的那張臉勾了魂,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唯有眼神一直隨著那個少年離開的地方望去。

“啊……”直到阿月走遠了,小丫鬟才反應過來。她漲紅著臉,覺得自己的腳不聽使喚。但她還是很盡職地湊到顏蘇子和姬桑儀麵前,欠了身道,“博陽殿下安,大小姐安。”

顏蘇子瞧見了她呆頭呆腦的表情,拍了拍她肩膀:“你眼神都快跟著人家飛走啦。說吧,找我什麼事?”

小丫鬟連忙擺著手,羞澀難耐:“大小姐別笑話小奴了。是夫人叫我來的,讓大小姐去正堂一趟,據說有重要之人會見。”

姬桑儀本來為顏蘇子泡了一壺玫瑰甘露,正巧火候剛到時候。茶水煮沸散著甜蜜的香氣與玫瑰露的濃鬱,姬桑儀將茶壺裏的甘露倒在黑瓷的茶杯裏,梅紅色的茶水在陽光下劃了個漂亮的水弧。

顏蘇子很遺憾:“期待了好久的玫瑰茶還沒喝上,現在就要去?”

姬桑儀用一雙修長的手打掃著桌子上的器具,小丫鬟連忙過來幫忙。但是姬桑儀卻井井有條的已然打掃好。這種事情是他得心應手的長項,凡是風雅之物,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無一不通。而且文士們總有一種很特別的儀態和氣質,落落大方又儒雅。

“下次再請顏姑娘一壺。”姬桑儀笑道,“可別讓顏大人和顏夫人等急了。”

顏蘇子應了下來,提著她那繁瑣的長裙擺小碎步跑了起來。因為是故意約了姬桑儀,她早早地就在梳妝鏡麵前收拾著自己那張臉,小丫鬟們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唉聲歎氣,算了算大姑娘今天一共畫了幾次妝,又卸了幾次妝,試了多少件衣裳。

見她走遠後,姬桑儀禮節規範地向管家致辭,說了一連串的客套話,改日再來之類的。

當他走出顏府的那一刻,雲淡風輕的表情驀地就變了。

神色略微慌張急迫,他迅速繞著顏府走了一圈,終於在朝著波斯街的那條方向的回廊處瞧見了阿月的一抹衣角。

紫色頭巾的少年郎身姿纖細,他悠然並且快速的拐進胡同。

姬桑儀追上去,而阿月似乎永遠都和他保持著距離,無論姬桑儀怎樣加快步伐,他前麵的西域少年依舊看似慢悠悠地行走,實則走速驚人。

直到姬桑儀略微有些力竭,他追了那個少年走過了即墨城東大半的街道,見阿月最終停留的就是那座以前的沙國行宮,如今的多金樂坊。阿月的背影消失在多金坊門口,他解下來了紫色的頭巾,就在他走入多金坊的那一刻,姬桑儀趕了上去。

步入坊內時,那裏依舊笙歌豔舞,編鍾琴笛。嫋娜的舞姬們晃動著自己的肚皮,豔麗卻不風騷。她們對舞蹈的把握很有度數,一看就知道形體儀態都是上乘。

“咦。博陽殿下?”今日東極宮的宮廷舞者們在多金坊練習著今晚獻給西域諸國王的舞蹈,其中一個領舞認出了姬桑儀後,她款款上前,掃了一眼四周,然後問道,“殿下再找什麼?”

姬桑儀手裏的扇子停在他的下巴上,他皺眉:“你見過一個帶著紫色頭巾,長得很漂亮的西域少年沒有?”

“西域少年?”舞姬突然笑了,她指著多金坊那大大小小的亭閣,“這兒的西域少女多得是,西域少年可不多見。我方才一直守在門口,並未見什麼戴著紫色頭巾的少年啊。”

姬桑儀愣住了:怎麼可能,他親眼見到那個叫阿月的少年走進了多金坊,怎會頃刻便沒了蹤影?

“殿下。”舞姬微微揚眉,“過一會兒步金台姑娘要來獻舞,她都消失了好幾天。這群仰慕她的達官貴人們盼了好久才把她盼了回來,您不留下來瞧瞧?”

“不……”姬桑儀握著扇柄的手指忍不住發抖,他若無其事地用另一手攥緊了自己發抖的手指,“我隻是來找人,你們繼續練舞即可,無須管我。”

很久以前的時候,他也見過一個來自月泉的美少年。

胸口畫著太陽,被遮掩了一半的臉笑靨晏晏,很是美好。但他莫名心驚,西域聖地的月泉國,似乎都會養出勾心攝魄的魔來。

顏蘇子跟著小丫鬟拐過了芭蕉蔥綠的園林。

清香的竹子,喧鬧的蟬鳴。這一切都標誌著夏日噴湧而出的熱情。

若是沒有劫數,她此刻應該跟所有的貴族少女們一樣,穿著一雙漂亮的涼鞋在蚌殼沙灘裏嬉戲玩水,要麼就是拿了一把掃帚到附近的山叢裏,由仆人帶領著去撲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