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此恨綿綿是絕期 負君心 002 愛已燃盡(2 / 2)

回到陸府繡院,丫環婆子一擁而上。

陸遠之卻負手走過,對旁人視若無睹,立即讓仆人們一臉失落,一個個望著他陰霾的身影,瞠目結舌。

涼風一蕩,眾人仿若雲裏霧中。

院落前的依依柳樹嫋嫋飄垂著,半掩著院子後頭的飛簷樓宇。

百子池前,盛夏的荷花風姿綽約,宛然如妙曼靜女翩躚起舞。

風景佳處,院落依舊。

而仆人眼裏那個溫潤如玉、平易近人的東家陸遠之,卻陡然巨變。他那一幀英挺的身影站在紛飛的柳樹下,淩寒得如同是一座冰雕。

眾人不由望向朱小朵,疑惑地輕呼著,“夫人……”

陸遠之倏地轉身,站在柳樹前一聲令下,“你們聽著,從今以後朱小朵再不是你們的夫人。我已經休了她,她跟你們一樣,隻是一個奴婢。”

眾人大驚,瞠目結舌地望了望朱小朵,又望了望一臉嚴肅的東家陸遠之,似乎噩夢當頭。

誰人不知,夫人和東家的感情向來是琴瑟共鳴。

這聲宣布,如同平地一聲驚雷。

陸遠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死寂的空氣,緩緩悶哼道:“我和她還有事要說,你們都退下。”頭也不抬一下,斜睨了一眼幾米開外一臉沉靜的朱小朵,冷聲說道:“你跟我到書房來。”

語畢,揚長而去。

朱小朵心中的怒氣已經消了大半,從皇宮回來的路途之中,她已經想好了退路。但是無論她如何隱忍悲傷,始終無法掩蓋住雙眸中的滄海桑田,故而眯起眼睛長久佇立,思緒悠遠的化歸成夏日長空。

也許,隻要她稍微堅強一些,既可迎來滿天的燦爛雲霞。

不是嗎?

隻要堅強,就可以壓製住內心的一切荒涼。

再睜開眼時,她對著依舊瞠目結舌的仆人們大方一笑,沉聲笑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一日之隔,昔日那個活潑開朗,甚至有些孩子氣的夫人似乎變了一個人,讓眾人疏離陌生。

院落裏滿是翠綠青蔥,卻映得她滿麵倦容,似是一個遠行歸來的女行者,風塵仆仆地立在風中,衣袂舒卷,青絲飄垂,仿似一瞬間就徘徊盡了人世間所有的滄桑。

風聲彌起,回旋輕嘯。

她無力地邁起步子,穿廊而過,隨他走去,距離書房不過是幾十步的距離,卻似乎漫長了她的整個一生。

曆曆往事盤旋在她的心頭成了獨獨的痛。

昔日癡纏化成一把尖銳地刀子猛地刺來。

一切的一切怎麼如此夢幻,如同水中撈月,霧裏看花。

她真的以為身處夢境。

邁進書房的時候,朱小朵見陸遠之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他身前的牆麵上掛著一幅水墨畫,畫中蒼山巍巍,山腳下一個佝僂的老者扶拐而行,略顯滄桑和孤絕,畫麵右邊的空白處例著一行小篆字體。

絕情絕義的陸遠之站在畫前,那背影也似乎浸染上了一絲哀傷。隻是,她看不清他的臉,不知他到底是何神態。

朱小朵輕輕掩了門,落日之後的書房更加暗晦無光。她一走近,隻聽見陸遠之那沉長的歎氣聲悠遠而起。

她站在他的身後,什麼也不再過問。

過了良久,陸遠之才決絕地說起,“朵朵,你要知道我們現在身在什麼時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

想了半晌,又道:“無論你接不接受,都必需麵對。”

朱小朵反而冷靜了,卻心有不甘,快言快語地問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臉上不再悲哀,反而淡然如雲,隻是透著一股嘲諷的笑意。

她美麗狹長的丹鳳眼中,如鏡如冰的眸光四散開來,映得整個書房都透著一股涼意,似乎結了一層冰霜。

背身過去的陸遠之隻覺後脊一片冰涼。

她的痛心疾首,他何嚐又不能感應?

他想了好久,才答,“錯就錯在……你……愛錯了人。”

答得那般遲緩,卻又絕情到底。

朱小朵冷哼一聲,“嗬,愛錯了人?”

陸遠之隻覺胸口一堵,似乎千斤負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連周邊的空氣也越來越稀薄,聽朱小朵又道:“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愛上了靜思公主的人,還是愛上了她所擁有的高貴皇權?”

他想了良久,才反問道:“有什麼區別嗎?”

她斬釘截鐵,突如其來的激昂情緒讓她不由地提高了嗓音,“當然有。”最後近乎怒吼道:“若是後者,我可以原諒你。”

陸遠之怔了怔,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似要把心中所有鬱結的惡氣一口吐出,緩緩道:“沒有任何區別,靜思已經懷上了我的孩子。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