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由西北去京師時,帶去了3名部將:王德榜、劉趝、王詩正。到京不久劉趝即調任台灣道,王德榜現已赴中越邊境。這樣,3名部將都隨左宗棠在抗法前線,基隆失守時,左宗棠正在來閩途中,已從劉趝的稟報中得知詳細經過。照理台灣戰況應由巡撫向左宗棠彙報,但劉銘傳隱匿不報,劉趝很不滿意劉銘傳基隆之失,就據實稟報老上司。左宗棠到福州後第三天,向清廷奏報了基隆和滬尾兩戰經過,指出了劉銘傳指揮失誤:“始則為李彤恩所誤,繼又坐守台北,不願進取,皆機宜之坐失者也。”他在奏中還提出應懲辦李彤恩。“李彤恩不審敵情,虛詞搖惑,基隆久陷,厥為罪魁。擬請旨將知府李彤恩即行革職,遞解回籍,不準逗留台灣,以肅軍政。”
劉銘傳是地方大員,又是朝廷“有功之臣”,左宗棠雖沒有要求懲處他,但也提出了批評督責:“臣思劉銘傳之懦怯株守,或一時任用非人,運籌未協所致。……擬請……密敕劉銘傳速督所部克日進兵,規複基隆,毋任法夷久於盤踞。”
劉銘傳的後台勢力很大,李鴻章是慈禧的大紅人,劉銘傳根本沒有理睬左宗棠“規複基隆”的意見,反而對左宗棠在朝廷前批評他,十分惱怒,對他這位下屬劉趝尤其懷恨在心。這道奏折也觸怒了李鴻章,然而他們對左宗棠無可奈何。 清廷對這道奏折批示:“著該大臣(左宗棠)飭令劉趝隨事稟承劉銘傳妥為辦理,共奏膚功,不得稍有畛域之見。”似乎是在責備劉趝沒有隨事稟報劉銘傳,而越級稟報左宗棠,是存有“畛域之見”。也可見那時清廷已偏向於李鴻章、劉銘傳的一方了。
王詩正的渡海部隊於光緒十一年(1885年)正月十八日到達台南,隨即進駐五堵。當時法國兵正在八鬥登陸,攻占了月眉山要地。二十日,王詩正立即派劉見榮和易玉林分兵二路,抄越敵軍,去搶奪月眉山。第二天法軍在大?峰增援,清軍勇猛進擊,提督胡少亭、羅國旺帶領部隊首先登山,不幸陣亡。王詩正親自督戰,清軍士氣奮發,要為胡、羅二提督報仇,法兵傷亡慘重。看著正麵抵敵不住,就分一部兵由暖暖街繞到清軍後方攻擊。後方各隘口是由台灣士勇把守的,缺乏訓練和實戰經驗,抵擋不住法軍,清軍於是退守五堵。這一仗勢均力敵,互有勝負。但是法國人嚐到了中國陸軍的厲害。
不久,楊嶽斌軍也由泉州渡過台灣海峽,抵達東南岸的卑南。法國艦隊司令又在戰鬥中被擊斃,法方看到台灣守軍力量加強,不能輕易取勝,加之法國國內問題重重,就希望早日結束戰爭,從腐朽的清政府那裏撈一點便宜。於是把矛頭轉移到主戰場的中越邊境,妄圖取得戰場上的勝利,脅迫清政府迅速妥協投降,以獲取在中國的更多的權益。
當時法軍已基本上戰領了越南全部。在廣西、雲南邊境的越南境內、外,還駐有一些清軍部隊。其中有三支屬於主戰派的愛國力量。
一支是劉永福的“黑旗軍”,本來駐守在河內附近,曾多次擊敗法國侵略軍,後來因為缺乏支援,被迫撤退到雲南邊境的保勝。劉永福那時已接受了清政府給予的“記名提督”的官銜。 另一支是馮子材的部隊。馮子材原是天地會農民起義軍叛將張國梁的部將,曾隨張國梁對太平軍作戰,後來任廣西提督,不久因年老退職。新上任的兩廣總督張之洞看到中越邊境緊張,又把他請出來。他此時已有70歲,但是精神矍鑠,老當益壯。他欣然應命來到抗法前線,部隊駐守在憑祥、鎮南關一帶。
還有一支是王德榜的“恪靖定邊軍”。王德榜於光緒七年隨左宗棠到北京,光緒九年又隨到南京,不久請假回原籍湖南江華省墓。左宗棠命他隨帶一批軍火回湘,轉運廣西省城存放;又命他招募廣東勇丁數營,準備開赴桂越邊境作戰。因當時李鴻章正在乞降求和,清廷拒絕了左宗棠派王德榜去中越邊境的請求,及至法軍擴大侵略,戰火逼近廣西邊境,這才同意王德榜募兵去前線。光緒十年一月王德榜率領新招募的10營兵,組成“恪靖定邊軍”,開赴廣西。左宗棠又從江南抽調數十員戰將,如記名提督楊文彪、記名總兵陳厚順、副將譚家振、遊擊龍定太等加入恪靖定邊軍,充實該軍的力量。
除了這三支力量外,在雲南邊境還有由雲貴總督岑毓英率領的雲南部隊。自劉永福受任記名提督後,黑旗軍實際上已由岑毓英指揮,岑毓英表麵上抗法態度堅定。光緒十年十月,曾與黑旗軍配合,在三圻城圍攻法軍,打了一次勝仗。據李鴻章的觀察,岑毓英是一個“機變”的人。他後來看到議和派占優勢,也就采取觀望態度。
在廣西邊境有廣西地方部隊,原由巡撫徐延旭指揮,徐延旭革職拿問後,李鴻章急急派遣淮係幹將潘鼎新繼任巡撫。李鴻章的意圖非常明顯,是派他來破壞戰局的,潘鼎新自然忠實貫徹他的意圖。“恪靖定邊軍”駐在廣西轄境內,先受徐延旭指揮,後受潘鼎新指揮。王德榜是主戰派領袖左宗棠派來的大將,現在既在潘鼎新管轄之下,潘鼎新自然會千方百計給他刁難,以至排斥、打擊和陷害。
王德榜奉命帶領4營兵駐守諒山,另外四營守鎮南關。潘鼎新也率部隊入駐鎮南關,並命王德榜留下一營助守,其餘3營都開往諒山。光緒十年五月,法軍加緊向清軍進犯,王德榜向潘鼎新請示戰守機宜。潘鼎新回答說:“如法軍打來,戰亦違旨,退亦違旨,已電總理衙門請示。”
這聽來很像是笑話,一位守土有責的地方大員,竟發出如此荒謬的指示,在敵人的攻擊麵前,打也不行,退也不行,這叫前方將士如何辦呢?王德榜無可奈何,隻好命令部隊堅守陣地,“以守為戰”,處於被動挨打的勢態。
不久李鴻章和福祿諾簽訂了天津《簡明條款》,和局勢將形成,潘鼎新就命王德榜軍自諒山後撤,退回到廣西境內的龍州。不料訂約後不到兩月,法軍背約突然發動觀音橋戰役,清軍被迫還擊,王德榜奉命率部隊向越境挺進。他將軍火輜重屯積在高平,準備單獨負責高平一路戰事,並與雲南方麵清軍取得聯絡。但潘鼎新又命他停止在高平的活動,移軍鎮南關;不久又改命他開往諒山附近的那陽地區,等他剛到那陽,又命他轉移到板峒,然後又調他到豐穀。潘鼎新被這樣亂七八糟的調動,明明是折騰這支愛國部隊,也是和主戰派為難。
清朝廷在觀音橋事件和馬江慘敗後,一方麵由於輿論壓力,一方麵由於形勢所逼,態度堅決起來,主戰派暫時占了上風。七月清廷下令各省督撫督率戰守,以後如再提出議和、賠償等,即交刑部治罪,不久黑旗軍配合滇軍在三圻附近打了一次勝仗,殲滅法軍二三千人,潘鼎新秉承李鴻章意旨,卻命黑旗軍退回國境。清廷得知後,嚴厲斥責了潘鼎新,並通令前線各軍不許擅自後退示弱,違令者按軍法從事。似乎令出必行,真正是要摒棄和議,決心一戰了。 法軍乘黑旗軍撤退,大舉進犯諒山的桂軍,潘鼎新被迫反擊,將敵軍擊退數十裏,打了一次小小的勝仗。可是他又感到違背了李鴻章的意旨,惶恐不安地向李鴻章解釋說:“並不是我去攻擊法軍,是法軍先攻擊我,我若不抵禦,全軍都將覆滅。”李鴻章回答他說:“敗固不佳,勝亦從此多事。”這表麵上是奇談怪論,打敗了固然不好,打勝了也不好。實質上是徹底的投降腔調,民族氣節是一點也沒有了。潘鼎新心領神會,從此也再沒有戰意,盡管那時留在越南的法軍兵力單薄,正可趁虛出擊,但潘鼎新卻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