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蕾隨時注意著店裏的上座率,一旦發現隻有一兩桌的時候,便吵吵著要去見馨馨。白詩便隻有向紅紅露出央求的眼神。紅紅擺擺手。
“去吧,去吧,看她那個樣子,如果不讓她去的話,她肯定不會放不過我。”
正式出發前,張蕾總要去一趟嬰兒超市。從紙尿褲、奶粉、包巾、洗衣液挨個細細過一遍,按照自己的揣度,買上一大堆,以致於白詩對於開一個嬰兒用品超市的可行性,認真考慮了一遍。
“你說,這次孩子看到我會不會先和我笑。”
“會的,會的。圓圓這麼喜歡她。”
“我也覺得,哈哈,她如果主動和我笑,我的心都會甜死的。哈哈。”
張蕾似乎要手舞足蹈起來,放佛自己就是孩子。過了一會兒,她轉過頭來很認真地說:“我目前的願望,隻有這一個,小小的願望,隻有這一個,滿足了。”
馨馨對他們的突然造訪絲毫不感到驚訝,就像他們剛剛到客廳休息了一下,現在又回來一樣。圓圓閉著眼,白皙的眼皮顯現著分明的血管,兩隻小手緊握著,小嘴唇間或嘟囔著,像是在夢裏吃著奶。張蕾睜大了兩隻眼睛,一隻手掐著白詩的手心,她幾乎要開心地大叫起來。馨馨也要笑出來了。
“剛剛睡著喲,你又遲來一步。”
馨馨貼在嬰兒床旁的沙發裏,示意要輕聲點。
張蕾拉了一下白詩的手,白詩知趣地把嬰兒床緩緩地放下一些。張蕾緩緩彎下上身,輕輕地用嘴唇觸著圓圓撐起的圓嘟嘟的臉蛋,放佛要吸吮著洋溢著芳香的蘋果。一滴露珠沿著青草細細的葉脈與另一滴相遇了。
她要一直等到孩子醒來。圓圓通常會過好長時間,才會打著直挺,不曾睜眼就咿咿呀呀地痛哭起來了。一到這個時候,張蕾便無所適從,馨馨立刻會走過來:“不哭不哭。”圓圓一下子就不哭了,緩緩睜開烏黑的眼睛,馨馨抱起來,她的手腳便興奮地向著四方蹭蹬著。馨馨一旦輕輕轉著身子,圓圓便吱吱唧唧的樂嗬著,發出高興的聲音,馨馨就不斷地轉著身子,自己也忍不住“嗯嗯”地嘟囔著,嘴角掛著母親慣有的笑容,沒有絲毫忸怩。張蕾盯著馨馨,一遍又一遍學習著抱圓圓的動作,確認自己有把握了,便迫不及待而又十分謹慎地接過圓圓來,右手輕輕護著頭部,左肘緊靠著胸部,手臂托著孩子的身子,任憑孩子抓撓著自己的脖頸、臉部。
“圓圓的手好有力哦,你看,你看,她又在拉扯我的頭發了。”
她的馬尾散開了,不久便蓬蓬鬆鬆的,像被一陣突然而至的狂風光顧過,大家哈哈地笑了起來。
“還是一個女孩子哦,長大了肯定不得了,不會受人欺負吧。哈哈,好樣的!”
大家又笑了起來。有時,圓圓會一直緊閉著眼睛睡著,沒有絲毫要醒來的意思。她便俯在搖籃的邊沿,一直等啊一直等。不久,馨馨也倚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她的麵容安詳,平靜,就像拎著孩子,一同跨進夢境裏了。
他想起認識馨馨的那個晚上。白詩一個人坐在卡座一杯杯喝著啤酒,胖子不知道去哪裏去了,霓虹燈雜亂地投到自己的臉上,有些熱,有些癢,意識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清晰的時候,他抿著嘴唇,輕輕晃動著酒杯,似乎可以聽到冰塊在杯底碰撞發出的清脆聲;模糊的時候,他很難弄清自己身處何地,身處何時,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
不久,人群沸騰起來,巨大的聲音擂動著耳膜,他隨著音樂擺動著軀體,起身撥開人群向著舞池中央看去,胖子正在和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貼身熱舞。兩個人雙目相視,不曾離開半刻,就像隻有他們兩個人一樣,以外的世界毫無瓜葛。
跳啊,跳啊……不知跳了多久,白詩隨著他們旋轉的舞姿,不停地晃動著腦袋,一直到暈眩,便又回到了座位上。沒多久,他倆相互扶持著走了過來,兩個人異常的高興。坐下來便又一杯一杯地喝,不久兩個人說著什麼,討論到激烈處,便抱頭哭了起來。
胖子拿著還未喝完的酒瓶指著白詩說:
“我兄弟,白詩!白詩,這是馨馨,她明天就是我們火鍋店裏的一員了。”
搖晃出的酒水沿著他伸展的手臂流了下來,在燈光的照射下,像一條閃光的鏈子。馨馨紅著兩隻眼,斜看著白詩。她,濃妝豔抹。
他一直想知道那晚他們說了什麼,而又無法去問及。他不便打攪馨馨臉上的安靜,他知道這安靜得來不易,就似暴風雨過後,殘留的橄欖稍作休息,留下的困倦。於是,他無法徹底明白改變馨馨的是什麼,或者那一晚他們說的無關緊要,無論如何,她選擇了另一種生活,選擇了另一種愛情。
“白詩,幫我給孩子起個乳名吧,總是想不好。”一次,馨馨對白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