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杜子寧回首一瞬間,他看見自己的父親——杜懷瑾眼中,隱隱有火花在跳躍。
這種目光,讓他想起不知多少年前,跟著他出去遊蕩,在深山老林裏見到的一種動物——狼。不過,這種眼神,叫杜子寧幾乎不敢直視。誰讓他的老子,已將近四十歲的人了,還是這麼老當益壯,並且樂此不疲的算計自己的親兒子?
隻是還沒等到杜懷瑾發威,那邊他捧在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妻子就開了口:“怎麼回事?”這一瞬,杜子寧儼然看到了那佛堂裏的菩薩。落到父親手裏,可能連骨頭都不剩,可隻要母親開口,那還是有一條活路的。
於是他盡量裝得純良一些,“我在這梧桐樹下出神,不知怎的,黃家那些丫鬟就嘰嘰喳喳的鬧騰了起來。我也不知那些是什麼人,就立在這裏沒動,後來的情形,娘您都看見了。”杜子寧深深覺得,在這人精一般的父親和聰慧的母親麵前,還是不要扯謊的好。哪怕是掰謊,也得有九成真,不過,他倒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如果那女子不是皇後娘娘一母同胞的親大哥的嫡長女的話。
這些年黃家和福王府一向有往來,不過杜子寧甚少在女眷裏混跡,更何況他想了想,再想了想,依然不知道,自己何時見過這黃家的大小姐,黃絲言。
沈紫言的笑容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也難為黃家的丫鬟們會想岔了,子寧,在去黃家道歉之前,你能不能先把衣裳穿好?”杜子寧一驚,忙垂下頭看了看自己。果然,青色的袍子鬆鬆垮垮的,露出了大片玉色的肌膚,他來不及撫額,趕緊將衣裳攏了攏。
這下子,徹底笑不出來了。方才立在這樹下,的確是有些燥熱,於是將領子鬆開了,鬆開了領子猶自不夠,一咬牙索性胡亂拉扯了幾下,橫豎怎麼涼快怎麼來。說到這裏,這也怨他的母親,好早不早的,偏偏這大夏天的到寺裏來燒香,不是擺明了等著人中暑麼?
他們在山房裏倒是涼快了,可自己完全是被趕出來的……
動手一事,可以算得上失誤,更何況那黃絲言最後也沒說什麼,可這大庭廣眾,光天化日之下,對著皇後娘娘的親侄女如此不羈,那可就是大大的問題了。“紫言,你不要生氣。”杜懷瑾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你看,不如我們去黃家提親,如何?”
“好啊。”沈紫言笑得和藹可親,卻叫杜子寧硬生生打了個寒戰,“我看不如明天就去,如何?”杜懷瑾幾時違背過妻子的意願,“好!”這一刻,杜子寧恍恍然覺得天崩地裂一般。讓他娶了黃絲言?
兩個人之所以相識,就是因為打架,若是當真成了夫妻,那豈不是每天都有血光之災?
更何況,杜子寧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黃家的女兒,居然有如此利落的身手。
不過,這樣一來,是不是表示,他們會比尋常夫妻多了些樂趣?
此念頭剛動,便被杜子寧否決了,誰說他們會成為夫妻?這都是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呢!不過,一轉臉,看著興致勃勃已經開始熱烈討論的父母,杜子寧覺得,這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忍不住哀嚎了一聲,故作淡定的說道:“爹,娘,其實這事可以從長計議,再說黃家若是不答應,我們豈不是……”話剛剛說到半路上,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對麵,他的父親以及母親,投來的目光,似刀子一般鋒利,不甚至比刀子更鋒利,一般來說見過世麵少的,極有可能在這種眼神下嚇的瑟瑟發抖然後暈厥過去。
果真是,兩個人生活的久了,就連眼神都一樣。
“我們家和黃家是通家之好,黃家怎麼會拒絕呢?”沈紫言笑嘻嘻的睨著他,“更何況我的兒子,怎麼看,怎麼都是媒人踏破門檻的。”原本是祥和的一句話,杜子寧卻聽出了些許殺氣。這兩個人,現在真的是越來越投契了。
還未等他說話,那廂裏杜懷瑾的大手已拍上了他的肩膀,“明年這個時候,若是你還未娶妻,就去戰場上曆練曆練。”杜子寧也是少年兒郎,聽了這話,還未來得及雀躍,就聽他父親又加了句:“若是到了戰場上,還尋不到好姻緣,就不用回來了。”
這,這豈不是把他往絕路上逼?
若是戰場上能尋到姻緣,是不是說明,他到了一定時候,哪怕是男人,也得領一個回來讓父母親瞧瞧?想到有這種可能,杜子寧就覺得一陣寒意嗎,嗖嗖的從背脊骨冒了上來,這讓他不得不妥協,“一切但憑爹娘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