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馬婭喜歡大學生活，她覺得如魚得水，所有的感覺都像魚，她甚至懷疑自己出生以前就是一條魚，而這所大學就是一片海，她熟悉這裏的每一滴水，每一塊貝殼，每一個都曾經是魚的人。
馬婭的感覺如果是真的，那麼她也是一條美人魚。她吸引了所有同學的目光，無論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有一天，在年級大課上，馬婭在聽課做筆記抬頭看老師的瞬間，一眼瞥見了側前方一位男生的頭影，也就是這一瞬間，馬婭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喉頭，她差一點就喊叫了出來。一陣眩暈之後，她定下心神，知道自己是看錯了，可是，這個英俊的男生長得太像馬諾了，不僅頭型麵孔像，就連一舉一動，低頭抬頭的樣子都十分的相象。馬婭明知不是卻依然濕了眼眶，她的心裏刀絞一樣的難受起來，老師講了什麼她再也沒有聽進去，筆記本上一滴墨水洇濕了一大片，接下來就一個字沒有。她的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男生，直到下課鈴響了，課程結束了，老師離開了，同學們紛紛站起來，“馬諾”也收拾好講義站起身，也許他感覺到了背後的目光，起身後他沒有直接向前走，而是回顧了一下，看見了直視著他的馬婭。
他禮貌地向馬婭笑著點了一下頭，馬婭也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沒有隨著人流走出教室，而是等在那裏。馬婭向前走了幾步，自然來到了他的身邊，他的個頭也像馬諾那麼高，隻是戴了一個眼鏡。他文質彬彬地看著馬婭，主動打招呼說：“您好。我叫李一諾，2班的。”“您好。我叫馬婭，1班的。”馬婭也給予了禮貌的回應。剛入學的新生，麵孔熟悉彼此打招呼自我介紹是常見現象，其他同學並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你是部隊的，對嗎？入學那天我看見你穿著軍裝，送你來的是你的哥哥吧？”李一諾說起話來聲音很清純，聽得出來是典型的上海普通話。
“你還知道多少？”馬婭竟然一反往日的嚴肅，微笑著調侃起來。
“我還知道你很漂亮，很出色，也很可愛。”這位更是不陌生，借著笑臉，淘著氣地吹捧起來，說的都是心裏話。
“你剛才說你叫什麼名字？”馬婭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她緊張地問。
“我叫李一諾，名字裏有什麼問題嗎？”一諾還在調侃。
馬婭不說話了，她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她想起了一本書裏講過的理論，宇宙中的一切都是兩個，所謂正負，按照這個原理，宇宙中就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你，正的你和負的你，這兩個你見麵後不能握手，否則就會正負抵消，爆炸消失了。這個李一諾和那個李諾就是正負一個人，不錯，連名字都一樣，諾和一諾，上帝，您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呢？是可憐我們兄妹倆還是和我們惡作劇呢？
“喂，你怎麼不說話了？是我說錯什麼了嗎？”一諾看著馬婭問。
“哦，不，不是，沒什麼。”馬婭囁喏著，她沒法說也說不清楚。
“我是上海人，入學前在上海博物館工作。你是北京人嗎？”一諾很善談。
“是的，不是，我是北京人，家在北京。”馬婭不知怎樣回答。
“你看著我覺得很熟，是嗎？”一諾很聰明地問。
“嗯，你看我也有同感嗎？”馬婭也很聰明。
“是的，這就叫前世有緣。我覺得和你認識了很久，甚至像一家人，但是我肯定我們倆從未見過麵。”一諾說。
馬婭覺得不能再說了，再說就成了地地道道被批判的唯心主義者了，世界上的事情有這麼玄妙的嗎？他們倆連想法都是一模一樣的，一諾說出來的話和自己想要說的話如出一轍，而且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一諾完全變成了馬諾的感覺，走到宿舍樓門口的時候，他們不由自主地想往一個屋子進，他們覺得就是一家人，誰對誰都不陌生，誰也不想離開誰。
“你，你，我們去圖書館吧。”一諾說。
“嗯，嗯，好吧。”馬婭答應著。
他們沒進宿舍，一起轉身徑直向圖書館走去。從這一天開始，他們幾乎形影不離，隻要有時間就在一起，圖書館裏每天都有他們倆相對而坐的身影，很快就成了輿論中的“一對”，他們的外貌長相看著很般配，成了被人羨慕的金童玉女。
每到周末北京的同學都回家，馬婭必須回家。白楊沒來北京的時候，媽媽總是會派司機小周過來接馬婭回家，他們和外婆約定，周六在白楊家裏和爸爸媽媽度過，周日回外婆家。
周一回來的時候，媽媽順路出去辦事，便先把馬婭送到了學校。下車的時候，媽媽一起跟了下來，無比愛憐地囑咐她多吃吃好，注意安全，並給她整整衣領。白楊母親對馬婭的喜愛甚至勝過了兒子，她用溢出的母愛把馬婭有生以來所沒有得到的母愛全都補的足足的。馬婭不習慣，但是難卻，她無法逃避。
馬婭送走了慈愛的媽媽，剛一轉身，差點和一諾撞了個滿懷。“哎呀，上帝，你怎麼回事？你一直站在我的身後嗎？”馬婭跳後一步叫了起來。
“沒有，我遠遠地走過來，剛好走到這裏。”一諾油嘴滑舌。“這是你的母親吧？真漂亮，長得很像李維康。”“嗯。”馬婭含糊地支應著。“你的口音不像北京人，你們是一家人嗎？”一諾看似漫不經心地隨意打聽著，一邊和馬婭一起向教室走去。
上午是年級大課，他們一起來到了教室，找了個合適的位置並排坐了下來。
大教室的課桌椅是連在一起的，空間狹小，隻要坐進去就做不了小動作，這是有心的教育家專門為學生設計的。
一諾坐進課桌椅，正在做課前準備的時候，書包一下子散開了，裏麵的書本講義亂七八糟的散落一地。剛好馬婭還沒有坐下，便幫助他揀拾。
一張女孩子的照片掉了出來，馬婭順手揀起來欣賞著。“挺漂亮，是你的女朋友嗎？”
一諾登時臉紅了，他從課桌椅中出來，一把將照片搶過去，塞進了口袋。那情急的樣子像極了小男孩。
馬婭沒有說話，微微的笑了一下，繼續幫助他收拾好書包，坐進自己的椅子裏準備上課。
一上午的課程，馬婭很專心地做著筆記，這是馬婭的優點。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心情，隻要一進課堂就會全神貫注。
一諾似乎沒有那麼專心，他一會兒看看馬婭，一會兒看著老師，看馬婭的時候用餘光，看老師的時候用直視，但是眼神卻遊離在外，滿世界的尋找最可信的言詞準備下課使用。
終於下課了，一諾慶幸這是政治課，溜號就溜號吧，反正到考試的時候形勢還得變，不必要那麼認真。
他們隨著人流一起往食堂走。一諾說：“你中午睡覺嗎？”“當然。”“可不可以不睡覺，我們出去走走。”“中午散步？為什麼？”“不為什麼，就是想散步。”“晚飯後好嗎？周一太疲勞，中午不睡覺會影響下午和晚上的自學。”馬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