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1 / 3)

第三十一章

人生從“百歲”開始直至“百年”,這是一頭一尾兩個概念。是從理想到實現理想的演進曆程,盡管能夠實現理想的並不多見。

“百歲抓周”這是延續了幾千年的傳統。嬰兒室鋪的是澳洲生產的純白色羊毛長毛地毯,“百歲”這一天,在地中央又鋪上了一塊圓形的純正的洋紅色羊毛地毯,上麵擺放著許多物件,有吃的,玩的,穿的,用的……大人們全都神經兮兮地圍在紅地毯周圍,等待著白玫瑰抓周。

簡愛把穿著公主裙的白玫瑰抱進嬰兒室,放在距離紅地毯20步開外的地上,讓她爬過去抓周。

白玫瑰在原地坐著打了一個磨磨,嘴裏高興的咿咿呀呀像是在唱歌,盡管大人們在對麵極盡所能地拍手、召喚、逗弄,她全然不加理會,自顧自地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裏。她一步也不向前爬行,而是兩隻小手按在地上,扭著小屁股咿咿呀呀,喝,竟然站了起來,蚱撒著兩隻小胳膊,歪歪扭扭地走了過來,天哪,她剛好99天,大人們全都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生怕出聲嚇著了這個精靈一樣的小姑娘。

白玫瑰走了十幾步後向後一蹾坐了下來,好像是休息,一分鍾後又一次兩手按地爬了起來,繼續前進,這一次大人們鼓起掌來,全都聚到前麵,為小姑娘加油。一鼓作氣,白玫瑰走到了紅地毯前麵,她徑直走了進去,繞著那些物件走著,走著,然後走進了物件堆裏,一屁股坐下就開始玩了起來,把擺放整齊的物件一瞬間弄了個亂七八糟,誰都沒有注意她是怎麼樣抓周的,隻見她舉起自己白皙嬌嫩的兩隻小手,右手中金光閃閃,“哇——”隨著一聲驚呼,大家全都看清楚了,她手中舉著的是一顆金色的五角星。這是抓周物件中的一件,是馬婭放進去的,一隻金質的五角星徽章。

抓了五角星象征著什麼呢?大家把目光全都轉向了馬婭。真是太神奇了,馬婭也驚訝的瞠目結舌,真是不可思議。

馬婭思緒起伏:從媽媽的日記中得知,是聖母金像中的五角星把爸爸從俄羅斯帶到了中國,和媽媽相認相知又分離;是奶奶同樣的一個聖母金像閃爍的五角星鼓舞著媽媽生下了自己,也是這顆從聖母金像中閃出的五角星阻止了自己和馬諾的婚姻,把自己逼出了大山;當年是白楊帽徽上的五角星把自己引進了他的世界,又是天上的這顆真正的五角金星把自己和白楊分開。自己對這顆星情有獨鍾,作為項鏈墜掛在胸前,一年前和白楊分手時留給了白楊。白玫瑰出生時,自己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樣一顆星在孩子身上閃爍。馬婭從金星上看見了自己身邊所有人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她知道自己和這顆星的性命關聯。孩子出生後,她突發奇想地又定製了這樣一顆金色的五角星徽章,後麵刻著孩子的全名和出生地年月日以及父親和母親的姓名,馬婭本想給白楊收藏著作為一個信物,抓周時一轉念就放了進去,怎麼也想不到,在那麼多大大小小的物件中,女兒竟然能把這顆特殊的金星抓到手,這象征著什麼,不是用語言可以表達清楚的。

這顆星又多了一層收藏的價值和意義。

接下來的一年,白楊做訪問學者,成功地完成了學業,發表了一篇很有影響力的軍事論文。馬婭回到實驗室,和先生一起發現了新的金星圖像,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天文學獎。維納斯沒有再嚷著做哈姆雷特的新娘,她懂事了,努力地多學習一些英國的知識和文化,為回北京打好基礎,這是白楊告訴她的,她一絲不苟地執行。白玫瑰在簡愛的培育下成長得像個奇跡。隻要大家聚到一起,所講的全都是關於她的讓人賞心悅目的故事。

日子在幸福中愉快地流淌。

獲得諾貝爾獎之後,馬婭意識到和以往不同的是,不再有個人的秘密,所有關於生活中的一切都要被曝光在全世界的公眾麵前,說的連自己都認不出那是誰?

有一天,馬婭接到一個電話,說是一位叫李一諾的人在會客室等候,有要事相見。

一瞬間馬婭被驚呆了。維納斯整整八歲了,這期間他連一絲消息都沒有,馬婭也幾乎把他忘記得一幹二淨,怎麼突然之間會從地底下冒出來了呢?馬婭打開視頻,看見了西裝革履坐在沙發上等候的一諾,畫麵中,一諾顯得年輕英俊,比學生時期多了幾分成熟和瀟灑。馬婭心中湧動著一股熱潮,曆史的畫卷就像撒開了畫軸的長輻,“嘩”的一聲全都打開了。

“請李先生到辦公室等候。”馬婭對著助手說。

馬婭遲遲沒有過去,她眼前出現一層濃霧,什麼也看不清楚,她在等待著濃霧散盡。實驗室是個巨大的宇宙穹隆,滿天的星辰就在身體周圍,想看哪一顆就按動相應的按鈕,這顆星辰就會在望遠鏡中由遠而近向你飛來,最終變成你眼前的巨星,再向前可以隨意解剖任意部位……

馬婭剝開那團濃霧,對著金星癡癡地看著,她想看明白一些過去和未來的事情。

足足等了一個鍾頭,馬婭才姍姍來到辦公室,她輕輕推開房門,嫻靜地站在門前,頗有意味地看著一諾。一諾站起身,情緒激動地走過來,伸出手說:“你好,親愛的馬婭,終於找到你了。”馬婭淡淡地伸出手握了一下,優雅地一指沙發,“請坐。”

坐下後,一諾迫不及待地講述著自己的故事。畢業後他分到了外交部,很快就被派往中國駐非洲大使館工作,因為地處偏僻,通訊和交通都不方便,所以他幾乎和國內斷了聯係,對國際上其他的大事小情的也都孤陋寡聞。“可是我一直在想念你,打聽你的消息,如果不是諾貝爾獎,我恐怕還是不知道瑪利亞就是你。得知你在英國後,我請求外交部把我交換到英國使館,正好我在非洲的任期已到,又鑒於外交部對我八年來工作的肯定,很快就同意了我的要求,昨天我已經到中國駐英國大使館報到了,任大使。今天就過來了。見到你我真是高興。”

馬婭一直微笑著,心裏很複雜,他是維納斯的父親,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從人性上說應該告訴他,可是這牽涉到太多的人和太多的問題,上帝,應該怎麼辦?馬婭張不開口說話,她害怕一旦把第一句話說壞了,後麵的話就不好再說了。

“見到我你不高興嗎?”一諾見她不說話,便怯怯地問了一句。

馬婭回過神來,急忙說:“哦,不,見到你很高興。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好嗎?這裏不是談私事的地方。”

一諾高興了。“當然當然,我請你去皇家酒店吃飯,我已經預定了包間。現在就走嗎?”

一諾請馬婭坐進自己的車裏,他展開了汽車的雙翼,飛向了快樂的藍天白雲之上。過去像耳畔的清風自然地組合成美妙的樂曲,未來則像逆著的白雲,裹著固有的內容,無論遲或快,終究要擦肩而過,帶著濕漉漉的暖意。

狄俄涅索斯是最仗義的朋友,無論你遇到什麼問題,他都披肝瀝膽,出來獨當一麵,叫你“休息去吧。”

他們喝的是藍色的“月光漣漪”,很美,很香。喝的溫文爾雅,喝的淚水漣漣。

三杯之後,一諾問:“我看了報道,你沒有結婚,為什麼?白楊哪裏去了?他……”“他現在就在離我們很近的皇家軍事科學院做訪問學者。”馬婭說。“什麼?白楊在英國?你們在一起?為什麼報道說……”“你很相信記者的報道嗎?”馬婭停了下來,看著手中的酒杯。“當然,不相信。”一諾有些疑疑惑惑。“我為他生了一個女兒,就在去年。”馬婭平靜地說。

整個酒店靜悄悄的,連呼吸的聲音都能聽見。一諾半晌看著馬婭,語無倫次地問:“白楊,他,哦,祝賀你們,我可以見見你們的女兒嗎?她一定非常漂亮。”馬婭平靜地笑著。“當然,你會見到的。”

一諾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你們為什麼剛結婚?十年了,為什麼女兒才出生?”

馬婭放下酒杯,端正坐姿,酒店的燈光在不知不覺中變幻著各種各樣的色彩,在一縷粉藍色的柔光中她就像一尊大理石雕塑,她似乎在猶豫著是否要對一諾說點什麼。往事像一盤舊影帶被錄放出來,一幕幕展現著,還配著不和諧的聲音。馬婭心裏很難受,像被一隻大手捏擠著的充氣閥,一擠一擠地向外湧著鮮血。她的記憶在痛苦的砧板上跳耀,一滴血一滴血地結痂。

奢華富麗的皇家酒店是快樂宮殿,它會像變魔術一樣把痛苦轉眼間溶解,化為五光十色的魔幻般的奇思妙想。馬婭在往事中徜徉,繞過沼澤深淵,挑選柳綠花明。她沒有說十年前,而是從十年後說起:

“前年我回國看見了白楊,再次相見我才知道我和他的分離給他造成了多大的痛苦!痛苦就像烈火讓生命涅槃,誕生了鳳凰傳奇一樣驚世駭俗的愛情,它讓你願意為愛而死。”

一滴藍色的淚珠滴入酒杯,在紅色燈光的烘托下就像一滴血。她接著說:

“我們倆在一起度過了一天一夜,那時我自己就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為他生一個孩子。上帝無所不知,他幫助我完成了這個心願。回來之後我把懷孕的消息告訴了白楊,他絲毫沒有猶豫,立即趕來英國,要守護著我生下這個孩子,做孩子最幸福的爸爸。我們的女兒現在剛好一歲,他完成了心願,成了最幸福的爸爸。”馬婭敘述的非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