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後的一個下午,陽光明媚的沙灘上聚集了歡樂的人群。中年的伊莎貝拉和另一個婦女與孩子們在一起嬉戲。
不遠處的陽傘下,坐著中年的凱文和阿貓。他們看著各自歡樂的家庭,很享受現在的生活。
凱文的臉突然陰沉下來,正誇誇其談的阿貓注意到了凱文情緒的變化。
“你還在想那個中國姑娘?”阿貓問。
“你可以不想阿娟,但是我做不到不想文秀。”凱文憂心忡忡地說。
“我不是不想阿娟,是不敢。我不敢想象,此刻我和阿娟的孩子,在中國正遭受著怎樣的不幸。”阿貓說著,看了一下遠處正在玩耍的妻子和孩子。
“阿貓,我們該不該為此而受懲罰?”凱文問。
阿貓沒有回答。
第二天夜裏,凱文的家裏響起了電話。接完電話的伊莎貝拉告訴凱文,阿貓自殺了。
凱文和伊莎貝拉參加阿貓葬禮的時候,凱文一句話也沒有說,不管是對阿貓的墳墓還是對阿貓的親人。
這以後,凱文就成了一個酗酒成性的人。
在莊園裏,在路上,車上,馬上,凱文都拿著酒瓶,不停地喝。
伊莎貝拉看著他酩酊大醉、不時地摔倒、暴躁、哭泣,心疼而無奈。不到六十歲,凱文就死了,死於酗酒。
伊莎貝拉從沙發起身,在一個櫃子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盒子,那枚韋文秀送給凱文的戒指躍入眼簾。
“這是我奶奶送給他的那枚戒指?”韋玉春吃驚地看著戒指問。
伊莎貝拉點了點頭,把戒指從盒子中拿了出來。
“他為什麼不將這枚戒指也帶進墳墓?”韋玉春問。
“凱文說,他回不了中國了,就讓這枚戒指回去吧。也許,美好的或悲傷的愛情,都不應該埋入地下,它們都應該有一個最珍視的東西,見證它們的存在。”伊莎貝拉把韋玉春的手掌攤開,把戒指放了進去。
胡楊和韋玉春帶著這枚戒指,走出南寧機場。胡楊攔了一輛出租車,叫司機師傅直奔上思縣的六細村。出租車駛在沉香山蜿蜒的路上,與死神進行著賽跑。
十個小時之後,那枚戒指由韋玉春戴回到韋文秀的右手中指上,與左手指上另一枚韋文秀終生都戴著的戒指合並在了一起。
韋文秀看到了這枚分別了六十多年的戒指,她昏迷的眼睛透露出一絲光亮。
孫女韋玉春跪下,貼著韋文秀的臉龐問:”奶奶,你還記得法國爺爺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嗎?”
韋文秀微微點頭,用盡全身的力氣說:“ Je t'aime.”
“奶奶,你曉得Je t'aime 是什麼意思嗎?”韋玉春輕撫著韋文秀的手問。
韋文秀搖搖頭。
“奶奶,我告訴你。Je t'aime 就是我愛你。我、愛、你!奶奶,你聽見了嗎?”韋玉春一字一頓地反複強調著。
韋文秀沒有回答。但她的臉上滿足而安詳,浮著一絲笑容,她閉上的眼睛竟流出了淚水。
一個月後韋文秀帶著那兩枚戒指離開了人世。
在韋玉春畢業的那一天,胡楊拿著代孕協議,當著韋玉春的麵撕毀了。
“不要我代孕了?你怎麼跟你妻子解釋?”韋玉春問。
“我可能會這麼跟她說,還有一種延續比血脈的延續更久遠。”胡楊笑著把撕得粉碎的紙片撒向天空。
“你愛你的妻子嗎?”韋玉春問。
胡楊沒有回答。
“你妻子愛你嗎?”韋玉春接著問道。
“或許,和你奶奶對你爺爺的愛不能比,但也是愛。”說完,胡楊轉身走開了。
那天下午,韋玉春輕鬆快慰地走上了畢業典禮的舞台。在一雙雙目光的關注下,學士帽上的流蘇被校領導輕輕地撥動。韋玉春轉過身,向台下坐著的老師和同學,高高舉起了自己的學位證書和畢業證書,像舉著兩麵飄揚的紅旗。
責任編輯 安殿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