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於下來了,密密茫茫,出租車司機急得直捶腦袋,因為前麵完全看不清路。車的四周玻璃上流著雨水,一道一道的,象是人哭,誰去抹也抹不淨。
郭慶良守了兩天的靈,美歌的照片放大的和真人差不多,擺在屋裏的正當央。他也不流淚,就一言不發地坐在相片旁邊,誰來了就站起來,陪著朝照片鞠躬,然後坐下,嘴巴跟拴上把大鐵鎖。於紅和強來了,於紅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裙,兩個人凝視著美歌的遺像思緒萬千,於紅失聲痛哭。強攙扶著於紅,臉上的表情木然,像一塊雕板。開發總公司的王副總經理帶著幾個公司領導來了,王副總經理還是那麼故做深沉,他握著郭慶良的手說,美歌的去世對公司是個重大打擊,她在昆明和貴陽聯係的市場剛剛打開。現在我是公司的臨時總經理,我不會辜負美歌的遺願,公司會走出低穀。王副總經理注視著美歌的遺像,他心裏暗想,天助我也。慶春始終陪著哥哥,他已經連續幾次把做好的飯菜遞給郭慶良,哥哥都沒有動一筷子。慶春說,哥,你得吃飯。郭慶良沒理睬慶春,繼續站在遺像前守護。
一天的傍晚,黑子抽冷子走進郭慶良的家裏,當時郭慶良正和琴在一起說話時。黑子進來,他穿了一身農民打工的服裝,臉色憔悴了許多,年輕輕的臉像一張老樹皮。他給美歌的遺像慢慢跪下,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默默地站著,臉上的肌肉在跳舞。郭慶良說,你應該去自首。琴說,我們會對你寬大處理的。黑子對郭慶良吼道說,你都到份兒上了,還關心我的事。告訴你,我到台陽的地界上問同行了,是上麵有人找同行們幹的。我一定要替美歌報仇,而且也會開車把這王八蛋給做了。郭慶良吼道,你不能,你會罪上加罪的。黑子說,少給我說這個,我不聽。靠你們找凶手,猴年馬月的事了。美歌經理看的起我,她是唯一把我當好人對待的。我不替她報這個血海深仇,靠你們嗎。琴說,你要冷靜。黑子說,都說我黑子下手黑,可我從來不對無辜者。郭慶良斥責,對單國安呢,人家招你惹你了!黑子低下頭,那是我唯一的一次失手。說完,黑子悄然走了。郭慶良去追,被琴攔住。
送行的最後一個晚上,檢察長和老周來了,琴也陪著來了。檢察長說,公安局查證不少人,目擊者說,其實出租車是朝你來的,美歌替你擋了。琴說,公安局正在調查,但很困難,車沒有牌照,黑色的夏利車很多,滿街都是。另外,那天早晨人多車多,肇事的車很快就開走,而且它的周圍又有幾輛同樣的車混在一起。說明操作者很內行,不會是一個人幹的。老周說,你得罪這麼多人,會是誰幹的呢?郭慶良毫不猶豫地說,不用查了,張早強幹的。他說讓我挪挪窩,我挪了。他覺得還不解恨,讓我付出代價,代價就是要我死。結果我沒死,美歌替我死了。我希望你們排除一切幹擾要扳倒張早強,不僅是為我報仇,要讓台陽人民見到晴天。說完,他就守在美歌的遺像前,像一名衛士一樣站立,目光炯炯。檢察長過來和郭慶良一起站著,琴也過來。唯獨老周沒動,他覺得檢察長有些失身份,也多少有些表演成份在內。所有在美歌遺像前的人都那樣威武,那樣悲壯,那樣驚天地泣鬼神,那樣頂天立地。
送走了美歌,晚上郭慶良騎車在街道上像幽靈般地遊逛。他來到美歌母親那個小院子裏。院門口掛著一個廣告公司的牌子。他推門進來,有個老大爺過來問,你找誰?郭慶良說,以前我在這住隨便看看。老大爺說,現在是我看夜,誰在這住也不行。郭慶良留戀地看著院子裏那棵丁香樹,還是那麼翠綠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