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虹端著麵條走出廚房說,郭科長啊,你別把我們同學的手攥成雞爪子。
一上班,郭慶良把耿幹事堵到辦公室,大張和我通完電話,他說還有把備用鑰匙留給你了,萬一有什麼急事好應付。可你為什麼當時不告訴我們這事,讓我們焦急。耿幹事鎮定地說,我不是刁難你,我是不想給高為這孫子辦。夏虹驚詫地,為什麼?耿幹事氣憤地,他臨出國前找我借了三千塊錢,說一個月後一定還我。到現在半年過去了,沒做任何解釋。我給他寫信,他通過別人轉告我,他從來沒找我借過錢。就這時候,你來給他開學曆公證,你想,我能饒過他。郭慶良說,這是兩回事,你掌握公章,不是為你泄私憤。耿幹事冷笑,我不為三千塊,我是要懲罰無情無意的人。我給你們蓋了,是助紂為虐。我不想讓這孫子春風得意。郭慶良不滿地,你想沒想過,不給高為開證明,會讓穎為難。耿幹事推開窗戶,這種傻女人不值得同情。郭慶良激動地嚷道,你是褻瀆她。耿幹事變了臉色,我不管這個,除非還我三千塊錢。郭慶良說,我先還你三千塊,你蓋章不蓋章?耿幹事幹脆,三千塊還我,就蓋。郭慶良的心在痙攣,你就為三千塊,出賣自己做人的責任!耿幹事毫不掩飾,錢是我的,我心安理得!
郭慶良回來和夏虹一說,夏虹頓時惱了,為什麼我們要拿三千塊?我們今天憐憫穎,明天再憐憫另一個穎,還有完嗎?郭慶良怒道,穎能做到的,我們為什麼不能做到?向別人伸出了手,就是等於對自己伸出了手,這是給我們缺的那部分人格做補充。夏虹也不甘示弱,我們不是詩人,也不是大款,更不是慈善家。我們每天都要接待這些人。郭慶良悻悻地說,按說,這三千塊錢是我的,我完全可以做主。夏虹愣了愣,痛苦地睜大眼睛,那好,你的錢就隨便拿,我不攔著你。說完,夏虹跌跌撞撞走了。
外麵下了一場雨,好大好大。
郭慶良站在窗前,看一行行的雨水從玻璃上滾落,然後滑出一道道孤獨的弧線,像是女人在流淚。他不解,一向對感情生活不太認真的自己,平常在檢察院裏忙的都是案子,想的都是清除腐敗。怎麼到公證處就變化思維方式,開始對旁人的感情生活有了強烈責任感。他想不開,外麵的世界如此寬闊,容不下我們的,常常是自己。
穎將所有材料電傳過去,那邊,高為哽咽著說,你救了我,我知道你和阿旺離婚了。我就想問,我們還能好嗎?穎回敬,我對你是盡責任,沒有別的。說完就掛斷電話,她疲憊地散在床上。又是電話鈴聲,穎不願意早接,她覺得需要好好條理自己了。電話鈴聲還是響,她接過話筒,是耿幹事啊,什麼?公證處的郭慶良把高為欠你的三千塊還你了,我和他之間沒什麼特別關係。你要退回那三千塊錢?耿幹事,你還是直接退給郭慶良吧。我不替你退,還是你自己……喂?喂?喂?穎放下話筒,情不自禁地給郭慶良打電話,她怯怯地問,你為什麼幫我?郭慶良笑笑,我在幫自己。
她看著鏡子旁邊的海德格爾說,老頭兒,其實生活還是挺美好的。她破例睡著了,睡得很踏實,盡管外麵有風也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