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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證處在一個隱蔽的地方,沒多少人注意它。公證處的元老老葛騎著自行車進來,碰見一個老大爺蹲在門口。老葛過來問,老大爺,您這是等誰呢?老大爺客氣地,等葛領導呢,都說他是包青天呢。老葛愜意地笑著,我就姓葛,您找我什麼事兒?老大爺謔地站起來,我蹲了有倆小時了,能進去說嗎?老葛領著老人進去,辦公室裏還空著,按說,郭慶良早就該來了。老葛覺得不太服氣,因為郭慶良才到公證處沒一個月,來公證處辦案的人都愛找他。
郭慶良辦案很詭秘很機智,他把檢察院辦案子的經驗靈活地運用過來,很少有能騙過他的。老葛比較討厭夏虹,因為,夏虹是通過局長關係調進來的,原先是音樂老師,對公證的業務還是外行。可總在旁人麵前奚落他。為此,隻要是夏虹的案子,老葛就在裏麵下絆子。別看老葛辦案不很靈光,可在下絆子上技高一籌,常常弄得夏虹上不來下不去。郭慶良為了安撫老葛,因為畢竟是自己的老鄰居,就想出一個計策,策劃了這位老人來拜訪老葛,並打出老葛是包青天的旗幟。老葛是給兩句好話就暈頭轉向的人,果然老人這一句包青天的讚揚,把他美得屁顛屁顛的。這時,夏虹推門進來,她看見老葛殷切地在給老人倒水,就知道一準是郭慶良出的花招。她沒理睬慶良的苦心,昨晚郭慶良和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就不以為然,說郭慶良活得太累活得太周全。夏虹徑直走到電腦跟前掉出個案子,在那反複琢磨。
老葛故意問老人,您剛才說我什麼?
老人一本正經地,您是包青天啊。
夏虹忍俊不禁,哈哈笑著。老葛給老大爺端來杯茶水。老大爺指著老葛喝水的大茶缸子,葛領導,我喝你那個,你那個大,喝著痛快,我渴壞了。老葛遞過大茶缸子,老大爺咕咚咕咚喝光了一茶缸子的茶水。老大爺抹抹嘴,我今天七十三了,俗話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我老伴兒死了有十幾年了,就守著一個小兒子。說句沒出息的話,白天兒子兒媳婦孫子都走了,家裏就我一個人,我這心裏沒著沒落的,連個說話的都沒有。後來,我在公園閑著沒事兒唱京劇,我唱黑頭,也就是花臉。唱著唱著,就認識了一個老妹子,她唱老旦的。我們總在一起搭戲唱……我不好意思說了。老葛故做老謀深算地說,我知道,你們倆就好上了,小兒子不同意。老大爺搖頭,不是小兒子不同意,是我不好意說。老葛說,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老人也有老人的愛情嘛。
郭慶良風風火火進來。
老葛做領導狀,對郭慶良說,你可遲到了。
老大爺對老葛擺著手,什麼愛情,我聽著難受。就是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心嘣嘣地跳。
夏虹插話,那就是愛情。
老葛突然對郭慶良說,我想起來了,昨天你不是胃口疼嗎?夏虹過來摸摸郭慶良的額頭,我說不讓你來上班,你還跟我喊,你看你額頭的汗。老葛,你摸摸他腦門。老大爺攔過來,葛領導,你聽我說啊。我想告訴兒子這事兒,張了張嘴,就是說不出口啊。有回晚上,我對兒子含蓄地說,晚上我一個人睡覺太冷了。結果,他轉天給我買個暖水袋,說,爸爸,你晚上就摟著這個睡,一準暖和。後來我又對兒子含蓄地說,我這後背總癢癢,白天也沒個人給我撓撓。我這兒子糊塗蛋啊,還不明白。轉天又給我買個癢癢撓,說爸爸,白天我們都上班,您就自己撓吧。
老葛搖著腦袋,整個傻兒子。
夏虹忍不住問,大爺,您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兒子呢?
老大爺拍著自己臉,我臉皮薄啊。這不是我和老妹子商量了商量,想找公證處的葛領導,跟我兒子談談。我也做個公證,我那房子和財產都歸兒子,我去老妹子那去住。老葛瞬間來了正義感,大聲地說,為你的幸福,我舍臉和你兒子說。可你別叫我葛領導,叫我老葛就行。郭慶良會意地笑了,因為這都是他一手導演的。原本是老人找他的,後來郭慶良告訴老人,隻要你喊葛領導喊包青天,就會有人舍得為你赴湯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