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那兩個女人一個叫尤加燕,一個叫李鳳。是大學同學,又在一個單位上班,簡直好得交頭換骨。一天晚上,劉子夕洗衣服時聽見尤加燕在屋裏對李鳳說,鳳鳳,這個世界上隻有你對我最好。話的上麵是不講理的嬌癡,下麵卻是深不見底的怨恨。正在洗衣服的劉子夕聽著聽著突然一陣心酸,這三十歲未嫁的女人也許都是和自己一樣,從男人堆裏一路廝殺過來,翻山越嶺,越是蒼茫越是虛弱看起來反而越是堅硬。到了一定年齡的單身女人,出於對歲月抵抗的本能,每個人都像吃多了防腐劑,竭力把自己的臉保存成了三十歲以內的標本,臉的下麵,身體裏卻是雪崩一樣無聲無息的坍塌侵蝕的過程。雖然幸災樂禍她們已經三十了,其實二十九歲的自己和她們又有什麼不同。一歲之差,本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就住在一間屋子裏卻如此遙不可及還相互殘殺。

然而劉子夕這種暗自裏的心酸並沒有抵得住那兩個女人對她們的不友好。她們在這房子裏已經住了五年了,在租來的房子裏住久了簡直也算得上是一種資曆。女人無論有什麼樣的資曆都會跋扈起來。除了她們那間臥室,客廳裏、廚房裏、衛生間裏,到處充斥著著她們瑣碎的東西,像一層皮膚一樣包裹著這破舊的兩室一廳。要是不小心碰破了這層皮,流出了裏麵的血那就麻煩了,她們給她們擺臉色看,象征性地摔東西,以示警告,我們的東西你們以後別碰。為了避免碰她們的東西,劉子夕和梁惠敏從來不進廚房,一向在外麵吃了再回來。雖說是四個人合租的房間,客廳、廚房和衛生間本是公用的,可事實上,她們卻覺得自己隻被逼進了那間小臥室,住在這屋子裏簡直像兩個受氣的小妾。

交的房租一樣卻受這種氣。梁惠敏極力勸劉子夕不要和她們吵得不可收拾,卻也是為她自己盤算。早在她們住那套三室一廳的時候,她弟弟就經常去找她,有時候不還在她們客廳的那張舊沙發上過夜嘛。雖說換了地方,其他還是按部就班,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她弟弟還是一定會來找她,還是免不了要過夜的。這裏的客廳裏也擺著一張舊沙發,不過是對麵那兩個女人的,要是和她們吵翻了,那就連睡睡這張舊沙發都開不了口了,後路全被截斷了。

兩個女人原先好歹也是一人一間屋子的,現在倒好,跑到一個屋子還不算,還跑到一張床上去了。劉子夕租這樣的房子梁惠敏也沒有反對,可見她也是心疼房租,如果願意多出房租的話那還用搬家啊。兩個人在住進來之前其實也就是一碗湯的交情,隻是這次搬家房東把兩個人往出趕,使她們突然之間前所未有地團結了起來,並且頓生惺惺相惜之情。一方麵是袁小玉嫁人了,拋下了她們兩個單身,另一方麵,兩個人都是沒房子住的人,又被趕出來,都有些落魄的感覺。在這種特殊的心境下,兩個人覺得靠在一起還是多少有些暖意的,就又住到了一起。就像一對舊式的夫妻,結了婚才開始了解對方。

兩個人住在一起免不了就要說話的,聊了幾次天劉子夕才開始知道梁惠敏和她弟弟原來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梁惠敏說她父母離了婚她就再沒有見過她父親。母親單位效益不好,早早辦了內退。所以她弟弟讀大學的學費基本上是她負擔下來的。她弟弟大四考研沒考上,畢業後在校外租了一間房子,工作也不找,專職考研。梁惠敏自己沒讀研所以極力支持弟弟,她一個月工資的一大半都給她弟弟打過去,讓他專心考研,結果她弟弟一考就考了兩年。兩年沒有找工作,一直複習考研。隔一段時間就從郊區的學校趕過來問她要錢,因為趕不上車就要在他姐姐這裏住一晚。原來剛一搬進來的時候梁惠敏就已經覬覦客廳裏那張舊沙發了,所以她不能和對麵的兩個女人搞得太僵。不然她弟弟來了連個住處都沒有。 她弟弟是一定要來找她的,他怎麼會不來。難怪她不願多提及自己那個弟弟,原來,她是那個男人軟體動物上的那層殼,她是空的,硬的,他就住在她的身體裏。也是個不容易的女人了,難怪那麼會算計。什麼本事不是被逼出來的呢?要是有錢,誰都會讓自己看起來又優雅又有教養,那點東西還不就是用錢砸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