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2)

又一個冬天到了。又是新年,新年一過,劉子夕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三十二歲的劉子夕重新去了北京。那天她從火車站出來後,瑟瑟地站在街頭,提著簡單的行李,整整半天的時間就坐在路邊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行人。

劉子夕自己都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再次到北京,而且像大一那年一樣,提著簡單的行李一個人走出了火車站。她是突然有一天決定辭職來北京的,她自己都沒有想到。

她不能再和何中淵住下去了,於是又一次開始找房子。就是在那次找房子的過程中,她感到了從沒有過的絕望和厭倦。她對這整個城市都開始厭倦了,厭倦了那些愚蠢的相親,厭倦了那些做交易的男人和女人們,厭倦了這樣不停地搬家和換房子,更厭倦了那份四平八穩卻清貧可憐的工作。她突然想,為什麼就一定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到底自己是想要男人呢還是希望借此給自己找套房子呢?如果自己有錢一點,經濟不這麼窘迫的話,自己不會買個房子住嗎?還會對男人抱那麼多幻想嗎?抱幻想還不像杜明明梁惠敏那樣徹底那樣對自己狠得下來,難怪自己最後混成這樣子?真是活該。這年頭男人都恨不得找個女人靠,自己卻還想著靠靠男人?

那幾天裏房子找得也不順利,覺得哪個房東都是麵目可憎,也不想去上班,看見辦公室裏那幾張臉就覺得煩,長年累月地就是這幾張臉,沒有一點點的意外會發生,無論自己是沒洗臉梳頭地跑過來上班還是濃妝豔抹地過來,都不會有人看她一眼。這種日子她過夠了,一個月拿著溫飽線工資的日子她也早就過夠了。原來她隻是不去想,而不是它們不存在。也許像她一樣感到厭倦的女人也很多很多吧,隻是別人都前前後後結婚了,一個家一個孩子就像釘子一樣把她們釘死在這個城市裏了。可是,她是個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把她釘在這裏。她在這個城市裏始終是漂著的,始終都沒有長出一點根來。她一直想這樣的,想長在這城市的泥土裏,可是,他們不給她機會,於是她一直就在空中。所以當這種厭倦像疾病一樣向她洶湧襲來的時候,她竟連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她病倒了。

她覺得全身沒有力氣,像生了什麼奇怪的病,去醫院檢查,一點病都沒有。回了家她就倒在床上,也不做飯,她努力讓自己什麼都不想,但她發現自己幾乎每天都處在一種回憶的狀態中,回憶已經過去的一切,往事像一條河流把她淹沒了,她像生活在水底。惟獨對現在的生活,她是連看都不願看的,想也不願去想的。有時候她一個人歪在沙發上想,她到底是怎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當初她為什麼要離開北京回到這座城市?難道是因為這裏有一個讓她崇拜的作家?她突然冷笑起來。

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沒有開燈。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了沙發上和她的身上。她看到自己的身體若隱若現地浮動在月光裏,她變得透明起來。從小到大她一直有看月亮的習慣,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她會用更長的時間在晚上看月亮,因為無論在哪裏她知道那個月亮是不變的。往事突然洶湧而至,她像浮動在這層薄薄的往事的最上麵,漫無目的地向前漂流。她久久地回憶著一切,久久地看著那月光,突然眼睛濕潤了。就是在那一個瞬間裏她決定:辭職,去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