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舊有零星的雪粒往下落,早有丫鬟前來為白文蘿撐著傘。一路往裏,庭院漸深,青石板路,流簷靜壁,這王府裏的一景一物,比起西涼伯爵府,總感覺多了幾分磅礴之氣。而且她們走這麼久了,還不見內院,可想而知,這座府院占地之廣。在京州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又是天子腳下,這可真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豪宅了。
白文蘿一路走,亦一路觀察著旁邊的丫鬟,隻見每個人皆是微垂著臉,斂聲靜氣,循規蹈矩地走著。就是沿路偶遇上幾個婆子,也都是遠遠就在前麵站住,垂首候在一旁,等她們過去了,才重新邁開腳步。
終於到了內院,進去又轉了幾個彎,順著抄手遊廊走到裏頭,才瞧見五間大正房。前麵領路的丫鬟先站住了,讓人攙扶著木香往東廂那走去,說是房間已在那準備好了,木香身上不便,走了這會必是累了,先過去歇歇。
木香隨王府的丫鬟離開後,那領頭的丫鬟就帶著白文蘿進了世子妃起居用的三間小正房內。白文蘿跟著進去後,頓時感覺屋內溫暖如春。抬眼一看,隻見裏頭一應事物,皆顯得金碧輝煌,華麗至極。門內外垂手站立數個衣著鮮亮的丫鬟,采藍陪她走到這後,就自行站在門外候著。
領頭那丫鬟一路帶著她往裏走,穿過一個多寶格,又繞過一個大插屏,隨後才在一水晶簾子前停下往裏報道:“奶奶,白姑娘過來了。”
“快請進來。”裏麵馬上傳出一個溫和的聲音。
於是那丫鬟給撩開了水晶簾子,白文蘿垂著臉進去,再抬起臉。才瞧著這房內南窗下設著一炕,炕上鋪著金心綠閃緞大坐褥,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炕上還擺著一張炕幾,幾上磊著書籍茶具。挨炕左邊擺著兩張雕漆椅,椅上都是一色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兩副腳踏。椅之中間有一茶幾,椅之兩邊,還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而那牆上,亦掛著梅蘭竹菊四幅工筆粉彩畫。
屋內一美婦人正坐在那炕上,白文蘿稍稍看了一眼,隻見她容貌姣好,發式隆重,衣著華麗。因保養得宜,瞧不出具體年紀,隻看著有二十多的模樣,但實際年齡應該不隻這麼多。
這位美婦人自然就是世子妃了,現任尚書令之長女,姓孟,閨名元音。十六年前同康王世子成婚,嫁入康王府,多年來一直深得丈夫敬愛,已育有兩子一女。
孟氏瞧白文蘿進來後便笑著站了起來,走上前,白文蘿才要行禮,她趕緊就扶住了,然後拉著白文蘿,要請到炕上坐。白文蘿推辭了一下,她一再堅持,白文蘿才坐了上去。
“二爺可回來了?”兩人具在那炕上坐下後,孟氏一邊叫上茶一邊問道。
“回來了,這會正在王妃那邊,說是請了安後再到奶奶這邊來問候,二爺交代我跟奶奶說一聲,說有勞奶奶先照看著白姑娘。”
“真是……還又特意交代一句。”孟氏笑了一下,就擺手讓丫鬟出去了。又一會,就有丫鬟捧著茶盞前來,白文蘿忙起身接了,孟氏便笑著道:“不必如此拘禮,就把這當自個家,聽說你身上還帶著傷,之前又昏迷了一整天,快快坐下來歇著,這會可是好些了沒有。”
“多謝夫人,已經好多了,不礙事。”白文蘿坐下後輕輕應道。
“看你氣色倒不算差,長卿那孩子本身的醫術就不錯,又得他親自照料……”孟氏說到這就笑了一下,白文蘿隻顧低著頭,看著手裏的茶盞,也不接話。孟氏隻當她是臉皮薄,到底也是未出閣的姑娘,害羞些也是應當,因此也不責怪。然就在這會,外頭忽然傳來微微的嘈亂聲,似丫鬟們在忙著迎接什麼人,但聲音來得太快。剛剛那位領著白文蘿進來的丫鬟才進來報:“景陽公主來了。”馬上就被一清亮的聲音蓋了下去:“元音姐姐,我過來了,錦二哥今兒是不是回府了。”那聲音才落,就見一個穿著一身騎馬裝,容貌豔麗,眉眼自有一股英氣,手裏還拿著馬鞭的姑娘撩開水晶簾子,大步跨了進來。
“哎呀,今兒才是大年初三呢,太後怎麼就放你出來了。”孟氏趕忙站了起來,迎上去說道。白文蘿也隨之站起,立在一旁。
“我就說要過來找姐姐解解悶兒,太後便放我出來了。正巧剛剛在路上時聽說有禦查院的馬車往康王府去,我便猜著準是錦二哥回府了。幸好我今兒穿了這一身,一會我要讓錦二哥陪我騎馬去!”景陽公主一進來,也不往旁邊看,雙眉一揚,就隻顧著朝孟氏說著話,手裏的馬鞭還無意識地甩來甩去的。弄得捧著茶點進來的丫鬟都不敢靠近,隻得小心繞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