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以道曰:「『眄庭柯以怡顏』,眄,讀如俛,讀作盼者非。」
韓文力量不如漢文,漢文不如先秦戰國。
大率文章盛,則國家卻衰。如唐貞觀開元都無文章,及韓昌黎柳河東以文顯,而唐之治已不如前矣。汪聖錫雲:「國初製詔雖粗,卻甚好。」又如漢高八年詔與文帝即位詔,隻三數句,今人敷衍許多,無過隻是此個柱子。韓柳。
先生方修韓文考異,而學者因曰:「韓退之議論正,規模闊大,然不如柳子厚較精密,如辨鶡冠子及說列子在莊子前及非國語之類,辨得皆是。」黃達才言:「柳文較古。」曰:「柳文是較古,但卻易學,學便似他,不似韓文規模闊。學柳文也得,但會衰了人文字。」夔孫錄雲:「韓文大綱好,柳文論事卻較精核,如辨鶡冠子之類。非國語中盡有好處。但韓難學,柳易學。」
揚因論韓文公,謂:「如何用功了,方能辨古書之真偽?」曰:「鶡冠子亦不曾辨得。柳子厚謂其書乃寫賈誼鵬賦之類,故隻有此處好,其它皆不好。柳子厚看得文字精,以其人刻深,故如此。韓較有些王道意思,每事較含洪,便不能如此。」
退之要說道理,又要則劇,有平易處極平易,有險奇處極險奇。且教他在潮州時好,止住得一年。柳子厚卻得永州力也。
柳學人處便絕似。平淮西雅之類甚似詩,詩學陶者便似陶。韓亦不必如此,自有好處,如平淮西碑好。
陳仲蔚問:「韓文禘義,說懿獻二廟之事當否?」曰:「說得好。其中所謂『興聖廟』者,乃是敘武昭王之廟,乃唐之始祖。然唐又封皋陶為帝,又尊老子為祖,更無理會。」又問:「韓柳二家,文體孰正?」曰:「柳文亦自高古,但不甚醇正。」又問:「子厚論封建是否?」曰:「子厚說『封建非聖人意也,勢也』,亦是。但說到後麵有偏處,後人辨之者亦失之太如廖氏所論封建,排子厚太且封建自古便有,聖人但因自然之理勢而封之,乃見聖人之公心。且如周封康叔之類,亦是古有此製。因其有功、有德、有親,當封而封之,卻不是聖人有不得已處。若如子厚所說,乃是聖人欲吞之而不可得,乃無可奈何而為此!不知所謂勢者,乃自然之理勢,非不得已之勢也。且如射王中肩之事,乃是周末征伐自諸侯出,故有此等事。使征伐自天子出,安得有是事?然封建諸侯,卻大故難製禦。且如今日蠻洞,能有幾大!若不循理,朝廷亦無如之何。若古時有許多國,自是難製。如隱公時原之一邑,乃周王不奈他何,賜與鄭,鄭不能製;到晉文公時,周人將與晉,而原又不服,故晉文公伐原。且原之為邑甚小,又在東周王城之側,而周王與晉鄭俱不能製。蓋渠自有兵,不似今日太守有不法處,便可以降官放罷。古者大率動便是征伐,所以孟子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在周官時已是如此了。便是古今事勢不同,便是難說。」因言:「孟子所謂五等之地,與周禮不同。孟子蓋說夏以前之製,周禮乃是成周之製。如當時封周公於魯,乃七百裏。於齊尤闊,如所謂『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以地理考之,大段闊。所以禹在塗山,萬國來朝。至周初,但千八百國。」又曰:「譬如一樹,枝葉太繁時,本根自是衰枯。如秦始皇則欲削去枝葉而自留一幹,亦自不可。」
有一等人專於為文,不去讀聖賢書。又有一等人知讀聖賢書,亦自會作文,到得說聖賢書,卻別做一個詫異模樣說。不知古人為文,大抵隻如此,那得許多詫異!韓文公詩文冠當時,後世未易及。到他上宰相書,用「菁菁者莪」,詩注一齊都寫在裏麵。若是他自作文,豈肯如此作?最是說「載沉載浮」,「沉浮皆載也」,可笑!「載」是助語,分明彼如此說了,他又如此用。韓文。
退之除崔群侍郎製最好。但隻有此製,別更無,不知如何。
或問:「伯夷頌『萬世標準』與『特立獨行』,雖足以明君臣之大義,適權通變,又當循夫理之當然者也。」先生曰:「說開了,當雲雖武王周公為萬世標準,然伯夷叔齊惟自特立不顧。」又曰:「古本雲:『一凡人沮之譽之。』與彼夫聖人是一對,其文意尤有力。」椿。
退之送陳彤秀才序多一「不」字,舊嚐疑之,隻看過了。後見謝子暢家本,乃後山傳歐陽本,圈了此「不」字。
韓退之墓誌有怪者了。
先生喜韓文宴喜亭記及韓弘碑。碑,老年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