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淚眼朦膿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臉,他沒有哭神情卻異常痛苦,應該比哭更難受吧。至少能夠哭出來是一種宣泄和解脫,而他卻要硬扛著這些痛苦,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來回磨合。
連日以來的痛苦,不僅折磨著我,也深深地折磨著他。我隻關心自己的痛,隻會用更慘烈的哭,狠狠的哭,來表達自己的痛楚,卻忽視了他的感受,我沒有想到他也是這麼的痛。不能給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幸福,他的痛比我更深,更烈。
我仔細地端詳他的麵容,忽然覺得滄桑了許多,平添了許多皺紋,我從來都沒有發現。我一直以為他還很年輕,經得起這樣的折騰,所以我任性地攫取著他的一切。
攫取他身上點滴的寵愛,攫取他對我的無限包容,攫取他對我胡鬧的縱然,攫取他對我哭泣的歉疚自責,攫取他對我感同身受的苦痛。
他的臉頰上有淺淺的胡渣,應該是這幾天才剔出過的,又冒出了許多新的渣澤。他的眼睛四周是很深的底紋,隻有在麵目猙獰的時候,才這麼突兀地最大顯現出來,有著熬夜宿醉的印痕。
似乎是一張陌生的臉,沒有早前的意氣風發的樣子。從前他沒有這麼多愁苦,他的臉上永遠張揚著笑容,那麼陽光燦爛的麵容。如同三月的春風拂麵,讓每個看到的人都覺得溫暖。
現在他笑的時候摻雜著蒼老,似乎是隱藏了太多痛苦,還有放不下的東西,沒有從前那般放縱自如的灑脫。他的身上背負了太多壓力,在家贍養父母撫育子女的責任,在外奔波與生意和工作之間,還要時不時地應對我的折騰。
他的內心裏該是多累,他的疲倦不輕易地表現在臉上,所以他的笑也是極為勉強的。他太累了,他想笑,似乎總是沒有力氣,帶著牽強的疲倦。平日裏我總是怪他貪睡,沒有年輕人的活力,沒有時間多陪我出去走走,我卻不知道他是累了。
“如果能早一點遇到你就好了,如果知道有一天會遇見你,我一定會等你。我可以一直不結婚,等著你長大。”,他在自己的懊悔中痛苦不已,我卻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哭得梨花帶雨。
我們之間相隔著十年,十年的光陰是一個年代。這中間空缺的十年,是無法更改的命運輪回。他還在讀大學的最美青春年華,我隻是個手裏在捏泥巴的小女孩,我們仿佛在兩個世界之間永無交集。
當他大學畢業以後,失去第一個女人,痛苦得徹夜買醉的時候,我還是個情竇未開的少女,無法體會到他的痛。當他終於挨不過年齡,抵不過時間的較量,第一次服輸放下驕傲,被父母逼著結婚的時候,我還是個不諳世事的高中生。
當他離婚帶著孩子黯然神傷,走過人生又一個波折的時候,我卻意外地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裏,帶給了他一絲不容置信的驚喜,重新救活了他死去的心,現在他又輪回般地要失去,這最後的愛情希望。
我用手撫摸著他的臉,感覺到了粗糙的皮膚,劃在手上有些微微的磨手,像是帶著刺的荊棘,心裏是陣陣的刺痛,卻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假裝堅強地擠出一臉的笑,還掛著淚痕安慰著對他說道:“不用擔心我,我沒有很痛。真的不痛,隻是流淚而已,因為我也控製不住”。
他像是受了更深的打擊,眼中閃過淚光和痛苦。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用力地將我攬進他的懷裏,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顫抖。
他想再說一些什麼話,終於沒有說出口來,隻是將我抱得更緊,覺得還不夠緊似的,要抱得更緊一點才好,很怕以後再也抱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