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彥風的瞳孔在敞亮的燈光下,似乎黯然了。那目光空洞,連人影都沒有,幽暗而深沉,逐漸渺小起來。如同一顆永恒規律地運轉在宇宙中的恒星,忽然遭到星際不明物體的劇烈撞擊,支離破碎成了一個黑洞。
在一瞬間光芒全都熄滅了,驟然而慘烈地黯淡下去,失去了積攢億萬年的光澤,那麼地決絕沒有回旋的餘地,讓人覺得有世界末日來臨的恐懼。四周是又黑又冷的空氣,層層包裹著令人窒息。殘核飄浮在宇宙裏,距離越來越遠。距離越遠那黑越是懾人魂魄,讓人看一眼心就會痛起來。
他是無堅不摧的沈彥風啊!無論是在職場的爾彌我詐中求得生存,還是在生意場上招朋接客的商務應酬。他從來都是應付自如得心應手,在人前有著獨當一麵的動人魄力,讓人心甘情願地臣服馬首是瞻。
更有人千方百計地巴結討好,隻為了尋求一個結交的機會,諂媚得近乎一個低等的奴才。這些從來都難不倒沈彥鳳,過五關斬六將都能輕鬆擺平,因為他是無所不能的沈彥鳳啊!
當他身上的光芒褪去之後,他竟然是這麼的可憐。他不過是個平凡普通的人,他也有自己脆弱的一麵,隻是不肯輕易示人而已。他善於將這些埋藏起來,深藏在心底的角落裏,獨自承受這些困苦折磨,從不肯將負麵情緒帶給自己愛的人。
隻因為他是個挺著脊梁骨,必須扛起責任堅強地活著的男人,所以他不能哭也不能脆弱,社會不允許他哭,他自己也不允許。
手裏的煙灰掉下來落在他的膝上,沈彥風起身重新坐回到沙發上,逆著光線他的臉上布滿黑影。
他向茶幾的煙灰缸裏抖了抖煙灰,眼神空洞得不可捉摸:”我何嚐不知道你痛?難道我就不痛嗎?我比你還痛。因為我內疚,我自責,我痛恨自己!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給不了我最心愛的女人幸福,你知道這種滋味嗎?就是因為我的身份特殊,我是個離婚帶著孩子的男人!“,他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再也無法用平靜的口吻繼續說下去。
“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我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我既喜歡你,想把幸福帶給你,讓你每天開懷大笑。我的心裏又很矛盾,同時也很痛苦。我怕自己終有一天會傷害你,我越是接近你,就會傷你越深。每次看著你笑,都是我最幸福的時刻,我就想把真相都告訴你,但是我想留住你的笑,我就退縮了。”
空氣變得異常安靜,隻有沈彥風的聲音響徹在耳邊,字字如雷貫耳地擊打著我的心。我的眼淚流得更凶,恨不能呼天搶地捶胸頓足地撞牆,撞得頭破血流才好。
“我晚上總是整夜地睡不著,不是我不想早點睡,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隻要閉上眼睛就會想到你,想起你哭的樣子,我就心疼,我卻無法改變這一切。你知道我的痛嗎?你能體會到這種痛嗎?這種悔恨自責痛苦的滋味?非要我把心剖開讓你看看嗎?“
沈彥風的眼神變得犀利,目光突然轉向了我。仿佛要從黑洞中擠出全身僅有的光亮,他帶著殺氣般地看著我,死死地抓住了我。如同一頭垂死掙紮的猛獸,在麵目猙獰地發出嘶吼。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情緒變得更加激動,語氣也明顯地加重了。他忽而起身走到了我的麵前,雙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用力地揪著我說道:”你打我,罵我,想怎麼樣都行。我求你不要再傷心!不要再難過!不要再折磨自己!我從不求人,現在我求你!你痛就是我痛,你的不開心決定了我的開心,你的難過也決定了我的難過。“他用哀求的強勢口吻對我說道。
”我不想再看到你這樣一天天地意誌消沉下去,身體日漸地消瘦下去。你看看自己的樣子,對著鏡子好好看看,憔悴得像個吸毒的女子。我都不敢去碰你,我怕觸碰到瘦骨嶙峋的你,觸碰到你身上突起的肋骨。我隻能用力地將你抱得更緊,又怕太過用力弄疼了你。你咬牙切齒地痛恨我的時候,哭得死去活來罵我的時候,我還是不放棄,死死地抓住你不讓你走,我想盡力地去補償你帶給你幸福,但是你卻一次又一次地推開我。”他終於有點絕望了,鬆開了揪著我的手,仿佛失去了全身力氣地癱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