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飯吃得食之無味,原本我就不餓,隻是坐著湊數,略為表示地動了動筷子。氣氛也變得尤為緊張,誰都沒有開口講話,隻聽得見嘴巴裏咀嚼的聲音,這樣的夜晚實在安靜得出奇。
我不敢抬起頭來,緊張得唯恐出點什麼亂子,就會給父母可乘之機,又問起沈彥風的事來。我自知是逃不過這個話題的,所以用盡一切辦法躲避,平日裏放假總有借口不回家,隻待在沈彥風的身邊。
我尋找著恰當的時機好閃人,不時地小心觀察父親的表情,似乎又沒有什麼不同。我的心還是吊在了嗓子眼上,生怕吃慢了半點就會落入,我不想提及盡力規避的話題。
父親抓住了這短暫的機會,終於還是開口了。他很平靜地用筷子夾著菜,不動聲色地問道:“你之前說的那個人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每說一句話,就停頓幾秒,斷斷續續地問著,並沒有咄咄逼人:“家裏都有幾個兄弟姐妹?”。
他吃了幾口菜,也不看我,繼續道:“父母都是幹什麼的呢?”。
我一聽就變得警覺起來,忽而有些麵紅耳赤,這一問就說到了我的禁忌。我說話也變得緊張,哆哆嗦嗦地打結,感覺到明顯有顫音。我知道他們說的是沈彥風,表情僵僵地隨意敷衍了幾句,故意想轉移話題地說道:“這道菜還挺好吃的,很嫩,是菜園子裏的嗎?”。
母親搶著答話,笑著說道:“是菜園子裏種的,你要是喜歡吃,明天再給你炒”。
父親並沒有刻意去看我,卻還是不肯罷休地想一探究竟。然而遇到這樣的敏感話題,顯然還是有些尷尬,畢竟這是第一次將談對象的話題,嚴肅地搬到桌上麵對麵地交流。
他不緊不慢地夾著菜繼續說道:“你現在還是學生,看人有局限,認識的人也不多,目光就比較短淺。”。
他頓了頓,語氣更為舒緩,試探著說道:“等你以後踏入社會,認識的人多起來,眼光又會不一樣。現在還是好好讀書,別學人家去談什麼戀愛。”
我緊繃著的臉都快塌下來了,自知臉色必然也是極為難看的,黑得像個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僵屍。我再次慌忙火燎地落荒而逃,起身端起碗筷輕輕地放在了灶台上,逃離了令人窒息的飯桌。
我快步地走出了廚房,隻丟下了生硬的一句話:“我吃飽了,你們慢些吃”,就奔上了二樓。我坐在沙發上開著電視,一個頻道也沒有看到心裏去。
電視一直開到晚上,我實在是有點餓了,在房間裏找出一桶泡麵墊肚子。心情不好就會諸事不順,剛吃了一半勺子就掉在了地上。我撿起勺子懶得去洗,就順手丟進了碗裏,將嘴裏的辣椒也吐進了碗裏。
時間漸漸夜深了,母親上樓來準備休息,聞到客廳的香味,在沙發上坐下來。她看到我放在沙發上的泡麵,順手端起來笑著說道:“我是說有什麼香味,原來是你在吃泡麵,正好我晚飯還沒有吃飽,喝幾口湯”,說著就準備喝。
我急急忙忙地想阻止,又不知道怎麼說:“不行,那是我吃過的,有點髒了!”。
母親已經喝下了兩口,笑著對我說道:“自家人沒有關係”。說完她拿起勺子又吃了幾口泡麵,繼續說道:“你們呀,就知道浪費!自己沒有賺過錢,就不知道有多辛苦。我們過去一粒米都很剛貴,不像你們這麼不懂得珍惜。還有這麼多沒吃完,就直接給扔掉了。”
母親吃著我丟棄的泡麵有滋有味,舍不得有半點兒的浪費。我的心像是受了劇烈打擊一樣,突然疼得厲害。我不敢去看母親的樣子,看她吃我剩下的弄髒的泡麵。
我隻知道父母含辛茹苦地將我們拉扯大,供我們讀書考上大學,別人家隻要養大一個孩子的責任,他們是花了四倍的心血和精力。他們自己不舍吃穿省吃儉用,目的就是讓我們走出這片土地,鯉躍龍門改寫自己的人生。他們起早貪黑比常人付出更多艱辛,這些我從小就看在眼裏體會很深,所以從來不願意伸手找他們要錢。
如今我上了大學就過起了頹廢的生活,整天地吃喝玩樂荒度人生,享受著沈彥風帶給我的優越物質生活,想吃什麼要什麼,沈彥風都會不眨眼地買給我。而後在情感的打擊中鬱鬱寡歡茶飯不思,早就將父母的疾苦忘諸腦後了,我不該如此地以自我為中心而忘本,我愧疚得無地自容。
我匆匆忙忙地洗完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間,躲在溫暖的被窩中,心裏是五味雜陳。
我的心情複雜而矛盾,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要和沈彥風在一起,必然會讓父母名聲掃地,無法繼續在村子裏待下去。他們又是極好麵子的人,一生都活在別人的眼中。他們小心翼翼地做人,唯恐待人不周遭致罵名。這些我不是不知道,我不想給他們造成傷害。
我拿起手機默默給沈彥風發消息:“我們還是分開吧。我不應該把你看得太重,當做我生命的全部,現在才這麼不可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