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還需要做什麼考慮?眼下的局勢本就如高壽嘉所說的那樣,想辦法繼續留在羅殿的風險遠遠大於打著個備考旗號回臨安。隻要魚寒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隻要這個混蛋還沒有怕李鳳娘怕到真患了失心瘋,他就不可能再次做出錯誤的選擇。
而相比起做出這個選擇,如今更讓魚寒頭疼的是離開前必須做的準備工作。當然了,這其中並不包括官場之上的職權交接,畢竟不管怎麼胡鬧也不管鬧出了多大的動靜,像他這種沒什麼背景的從九品小人物始終還是上不了台麵,隻需在路過和武州的時候去衙門裏報個道應個景也就是了。即便考慮到今後同朝為官相互照應,也就頂多是自掏腰包請同僚們去大吃大喝順便風花雪月一番混個臉熟。
意外來到這個時代多年,也就隻有在羅殿呆的時間最長最愜意。如今突然要離開這個山清水秀幾乎與世無爭的地方,離開那些朝夕相處天性淳樸善良卻不失一腔熱血願意陪自己胡鬧的村民,魚寒心中多多少少有些說不出的酸澀。
“翟大哥,明日就要上路了,兄弟們的情緒咋樣?”獨自收拾著行囊,魚寒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是誰。訓練出了一千多青壯,但別說這是一個鄉土觀極重人們都堅持著父母在不遠遊的時代,就是他本人也無法狠下心來要求別人拋家棄子跟著一同外出闖蕩。三十餘吃百家飯長大的孤兒,在征得各寨頭人極其本人的同意後,將作為最忠誠的武裝力量陪著魚寒去麵對未來。
“還行,雖是有些不舍,卻也沒什麼怨言!”生於斯長於斯,突然有一天就要離開故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即便隻是一群孤兒也會有太多的眷戀。當年的翟崇儉若不是讓金人毀了家滅了族,怕是今生都不會踏出那個恬靜的小山村半步,所以才會特別理解青壯們如今的心情。
“那就好!”輕輕地點了點頭,不舍是正常的,但魚寒很清楚以本地民眾的性子隻要是做出了選擇就絕不會再反悔。這就正如同各寨頭人當年支持他出兵石城郡一樣,即便是在那次戰鬥和隨後的行動中難以避免地出現了傷亡,那些憨厚樸實的村民們也寧願打碎了牙把一切痛苦往肚裏咽,也要維持對他的尊敬從沒有說過一句抱怨的話。
“二牛兄弟那邊,俺已經給柏博望留下了話,讓他回來後就直接去臨安找咱!”本身就不長於言辭,更何況這個時候說什麼也無法消除那股離別的愁緒。翟崇儉現在能做的也就是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按照魚寒的安排去做好離開的準備。
為了能給留在北方和金人繼續抗爭的兄弟們運去急需的物資,佟二牛剛過元宵就已經率隊出發。可這畢竟是隻能依靠人背馬馱的年代,即便已經打通了所有的關節,從羅殿經大理繞道吐蕃而至臨洮的走私線路依舊充滿危險。跑一個來回少則三五月多則半年,既然魚寒已經不打算去背負抗旨不尊的罪名,他們也就沒有理由繼續拖延時日等著佟二牛回來後再一同回臨安。
“嗯!前些天俺也同各寨頭人商議妥當了,這支商隊今後就交給他們負責打理,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差池!”雖說現在已經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好一切準備,但這個世界上的計劃永遠都趕不上變化,繼續維持住現有的後勤補給通道這對於回京後還不知道要應付多麼複雜情況的魚寒等人來說尤其重要。
“賢弟,你倆還在這磨蹭啥?樓下的宴會可都準備好了!”正說話間,淩文佑晃晃悠悠地找上了門來。或許是因為當初在金人鐵騎下逃亡數年見識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在即將回到臨安的隊伍裏也就這財迷沒有產生一絲的憂愁反而是興致盎然。“可別怪愚兄的沒提醒你,就那些個老東西實在沒安什麼好心,俺剛才可是偷偷看見他們給備下了好幾十壇老酒。瞧那架勢不把你給灌得明天跟個癩皮狗似的上路,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啥?”魚寒聞言實在有些害怕,要知道這老酒跟平日裏當水喝用來解渴的濁酒有著本質上的區別,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蒸餾酒而且還是窖藏的。
“這些個老東西,總算是大方了一次!”翟崇儉和魚寒不同,北方義士麼哪有不好酒的?可在嚴重缺糧的羅殿地區能喝上幾口自釀米酒就已經很不錯了,蒸餾酒這東西雖然也有卻並不常飲,當年治療瘧疾的時候朱熹為了給病患降低體溫而浪費了十多壇就讓柏博望心疼了整整半年,如今日子雖然稍微好過了些但一次搬出幾十壇經過窖藏的蒸餾酒還確實有點誇張。“那還等個啥?反正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咱今天就陪他們來個一醉方休!”
“來!魚大人,請滿飲此碗!”被自家那倆有些興奮的兄弟給拖著,魚寒剛走到樓下就被柏博望捧著的那個比自己腦袋還大的土碗給嚇得又差點逃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