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憑借幾片在這個時代根本不值錢的龜甲獸骨,就贏得了好些天的清靜。魚寒原本以為拿出那件好不容易才用鑄炮邊角料仿製出來的西周牆盤,即便是不能把洪適給糊弄得暈頭轉向地離開牟平回臨安,怎麼也能讓這個大宋朝觀文殿學士再失憶大半年,可誰知道居然沒有起到任何的效果。
難道是自己的手藝退步了,讓對方看出了什麼不妥?應該沒這麼倒黴!要知道朱熹雖非專業人士卻也在第一次見到那東西的時候激動得都快把眼珠子給瞪了出來,更是在明知是贗品的情況下都還千方百計地想要搶到手,然後當作傳家寶給收藏起來。洪適就算再厲害,也沒理由僅靠短短一瞥就發現問題啊!所以魚寒最終也隻能認為這老家夥做事比傳說中的還要不地道,收了禮也沒打算替人消災。
咋辦?魚寒就算有膽子直接拒絕大宋朝廷的招安,也沒辦法阻止孝宗皇帝承認趙芷嫣的身份啊!洪適剛才還故意提到了那個什麼“安平公主”的稱號,顯然是看出了些什麼,打算直接從這個方麵下手。而一旦他拿出了朝廷的詔書,魚寒等人就勢必得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怎麼了?汝這豎子莫非是眼見利誘不成,就打算讓未曾露麵的安平公主行那苦肉之計,把老夫誆騙回臨安?”繼續認真審視著那個所謂的西周牆盤,還時不時地在桌上寫寫畫畫似乎正在應證上麵用的文字筆法是否符合自己的多年研究所得,洪適居然還能抽出空來進行調侃。“然則老夫抵達牟平已有數日,雖未獲召見卻也未曾聞得公主殿下有何異樣,汝若欲在此時行此計是否太晚了?”
黑!實在是太黑了!原本還真就打算在萬不得已的時候讓已經對大宋皇室失去了信任的趙芷嫣配合著演上一出鬧劇,卻沒想到竟然早已被對方所識破。魚寒這時候才猛然醒悟到,洪適所謂的研究甲骨文根本就是個障眼法,是在拖延時間給他挖坑!畢竟這天下幾乎沒有人會相信身負重任且剛直不阿的大宋觀文殿學士在抵達牟平之後不先宣讀朝廷禦令,而癡迷於一些身外之物!
公主殿下早不鬧事晚不鬧事,偏偏在洪適逼迫魚寒做出表態的時候玩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這其中肯定存在問題。所以魚寒要麼就放棄原有的計劃趕緊取消行動,要麼就幹脆閉著眼睛朝洪適給他挖好的坑跳進去,從而陷入更為尷尬被動的境地。
“洪相公錯了,我家公子不會用什麼苦肉計,但芷嫣會!”嬌柔卻又非常堅定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這幾天一直躲著不願意露麵的趙芷嫣終於出現在洪適的眼前,隻是這位已經通過了大宋朝廷認證即將成為金枝玉葉的安平公主此時卻是將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頸邊。“若洪相公定要強人所難,芷嫣亦不會吝惜這條賤命!”
“芷嫣,你這是要幹啥?趕緊放下!”看著那熟悉的紋路,魚寒亦是大驚失色。沒人比他更清楚這把花費了大半年時間才磨製出來的匕首有多麼鋒利,此時隻要趙芷嫣稍有不慎都有可能香消玉殞!
“不!”非常果斷地拒絕了魚寒提出的要求,趙芷嫣仿佛已經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當初芷嫣於危難之時承蒙公子收留,這些年雖也曾顛沛流離卻從未再感受到何為恐懼。隻因芷嫣知道,有公子相伴無論為奴為婢甚或為喪家之犬,芷嫣亦不再是一件隨時會被人拋棄的物品。今既有人意圖以芷嫣之身世脅迫公子為所不願為之事,芷嫣又豈能讓其陰謀得逞?”
“公主殿下,快快放下手中利刃……”不管這是不是在演戲,僅是那看上去就足以吹毛斷發的匕首就足以讓洪適也跟著顯得有些手忙腳亂。要知道若是已經獲得了大宋皇室承認的趙芷嫣真在他麵前出了什麼問題,就算他能活著回到臨安也勢必難逃罪責。
“公主?不!這裏沒有公主,有的隻是公子的婢女!”沒有悲傷沒有憤怒,趙芷嫣仿佛隻是在述說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傳聞。“芷嫣自幼痛失雙親,不僅忍受著金人的無盡折磨,更是時常會為了一口豬狗皆不聞的吃食而苦苦哀求。後蒙得義士垂憐出手相助,曆盡艱辛逃往臨安,在那宗人府外以頭蹌地數日,卻最終被人當作了不祥之物視若敝履。彼時為何無人提及芷嫣乃是宗室之女,貴為金枝玉葉?”
“此一時彼一時,公主殿下……”對於趙芷嫣的遭遇,洪適當然無比清楚。但他此時能說些什麼?替大宋皇室向這個曾經飽受磨難的女孩道歉嗎?即便他願意那樣做,也根本就不具備這種資格!因為他隻是一個臣子,一個想著要中興大宋光複河山卻終難展胸中抱負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