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放亮,春兒起來打好了水往上合樓送時,遠遠就瞧見小樓前麵站著一個靛青色的身影,晨風吹來,她的衣衫與身旁的幾株合歡樹仿佛融合了起來,分不清是景稱人孤寂,還是人稱景蕭索。
春兒走近,行了禮,才看見初青的發梢上沾滿了露水,想必是在外麵站了很久,於是說道:“明姑娘起的真早,我們小姐吩咐說等您梳洗完畢用過早飯後,就請您到她那去。”
初青點頭。春兒放下水盆,看著遮在她臉上靛青色的絲巾,難為的說道:“明姑娘,這……。”
“你先出去吧。”
“這……那春兒先去準備早飯了。”小丫鬟倒也是個實誠人,說完就不好意思的轉身出了門。
“練就雲騰步伐的首要基礎就是騰。”初青手中拿著一片半黃的柳葉,對藍枝婉說道,“騰,自然是飛騰起來。人自然不可能做到如浮雲般隨風浮動,但是,追隨她的步伐,練就浮雲般的身姿未嚐不可。”
說完,看到藍枝婉有些迷惘的神色,初青就近帶她走到湖邊的一棵柳樹下,向上指了指柳葉,說道:“我想藍小姐可能還有些疑惑,不要緊,隻要你照著我說的做,中秋之夜練就雲騰舞舞步不是問題。”
藍枝婉見她說的肯定,露在外麵的雙眼充滿信心,於是問道:“那我今天做什麼?”
“小姐今日隻用做一件事”初青隨手拋下手中半黃的柳葉說道:“摘下這棵柳樹上的所有葉子,但前提是不許借助外力,比如梯子。而您本人,不許爬上樹摘。”初青說完,招手讓春兒給自己準備了一把椅子,誰知道春兒找了兩個小廝給她抬了把貴妃椅擺到了另一顆柳樹下,一並還般來了張柚木小幾。
春兒隨後又貼心的擺了兩碟合意香酥與雪山梅餅的小點心,不一會又泡了壺香茗端了過來。
初青大大方方的坐在樹蔭下的貴妃椅上,看著今日一身淡紫簡裝打扮的藍小姐正有些目瞪口呆得抬頭瞧著茂密的柳樹葉,像是一時不知道從哪裏下手才好。轉身想向初青求教時,隻見那一身靛青色的女子已經閉上了雙眼,微風拂過她的麵紗,她一動不動。
時至午時過後,藍枝婉連蹦帶跳才摘下樹上不及三分之一的葉子,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幾次開口叫人準備飯食,都叫坐在樹下的初青給擋了回去。
“摘完在吃吧,否則就前功盡棄了。”次次都是同樣的理由,但是又不好反駁。於是藍大小姐忍了又忍直至天完全黑透才勉強摘了個大概。初青看了成果,點點頭說道:“不錯。今晚用熱水泡個澡,好好休息。”說罷,轉身回上合樓去了。隻留下藍枝婉一個人恨的牙癢癢在那裏。
若不是她當年編排的雲騰舞曲《十香思》確實轟動一時,連在閨閣中的眾多千金小姐互相傳道,讚不絕口。她真懷疑她到底懂不懂舞蹈。
純粹是要把她教成猴子。
回去吃了晚飯,夜已經深了。初青白日裏睡多了,所以此時雖然夜已經深了,但卻毫無睡意,叫春兒在樓前的石幾上放了一盞燈,就打發她去睡了。
隨手翻開杜少陵的詩集,輕輕地讀了起來:“天時人事日相催,冬至陽生春又來。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琯動浮灰。岸容待臘將舒柳,山意衝寒欲放梅。雲物不殊鄉國異,教兒且覆掌中杯。”
讀完這首詩,初青放下書,觸摸著手腕上歪歪扭扭的傷疤,抬頭仰望蒼穹,星星點點。嘴裏去不由得念道:“雲物不殊鄉國處,雲物不殊鄉國處……衛郎,衛郎,青兒怕是等不到你歸來與你相認的日子了。
……
你活著,就必須讓他忘幹淨你,但凡能有一絲讓他能想起你的,都要鏟除的幹淨徹底。
……
……
如果挑斷了手筋腳筋,舞這輩子是再也不能跳了,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