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妖師一襲黑袍，也不回頭，徑自劃下最後一筆線條，才起身站起。
煥北冥緩緩走上台階，潔白的高台上布滿了扭曲繁複的圖紋，朱紅流轉間，顯得格外神秘。
煥北冥淡淡應了聲，視線掃過圖紋中昏睡的少年，不由凝了一凝，兩道細細的血色自少年的眼角滑入鬢發，尤為觸目驚心：“怎麼回事？”
妖師掃了一眼煥北冥平靜的麵容，輕笑道：“吾怎知曉？總歸無礙便是。”
“……”煥北冥沉默了一下，抬頭望向天空，漆黑的天幕上，一輪血月輪轉，淡淡的霧氣自四下騰起，隱隱泛著血色，當真是夜色如血，月色如血！
妖師亦看了一眼天色，道：“時辰將至，汝先進陣準備。”
“好。”煥北冥一撩衣擺，在與少年相對的地方坐下。
望著天色，妖師忽然開口道：“此陣吾亦是勉強補全，甚是凶險，汝切不可心思動搖，否則吾可救不了汝！”
“妖師放心。”煥北冥抿了抿唇，忽然展顏道，“便不為自己，我也不敢有負與妖師的約定。”
妖師聞言斜他一眼，哂笑一聲，卻也未再說什麼，提到約定，已說明煥北冥心中動搖，也罷，就算凶險，他亦要試驗一番，當初他與煥北冥相遇便是在尋找試陣之人的途中，為此他已等待了太久。
當下妖師收斂思緒，向煥北冥喝了一聲“凝神”便開始念起咒語。
隨著咒語，高台上的圖紋慢慢煥出光芒，像是水波一樣，模糊了陣中煥北冥與夜寧的身形。
妖師口中咒語不停，陣中光芒也呼應般愈來愈盛，接著光芒猛然向內一陷，旋即化作兩道光柱環繞著陣中二人旋轉上升，光柱中隱約可見虛幻的人影慢慢自二人身體中抽離，現出閉目沉睡的少女和身姿挺拔的青年。
妖師鬆了口氣，那少女頗具中性之美，而那青年看容貌卻與夜護十分相似，隻是線條更要柔和一些，卻是夜寧與煥北冥二人的靈魂顯影，很顯然二人皆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這一世經曆的影響。
手訣連變，妖師不敢分心，牽引著二人魂魄交換位置，隨著魂魄接近，少女眼睫微顫，似要醒轉，妖師麵色微變，先前因為去遲了一步，叫夜寧進了明光宮，雖隻撞見些許，未必能貫曉因由，卻也不能放任，為了避免夜寧意識反抗，他提前下了昏神香，卻未想到夜寧竟在此刻恢複意識！然而此刻也加快咒語也是無濟於事，反而容易產生更大的變故，隻能期盼昏神香的效用了。
便在二人魂魄擦肩之時，夜寧倏然睜開眼，身形劇烈地掙紮起來，妖師麵色一變，就見陣中光芒大盛，接著隻聽“哢哢”之聲不絕，整個圖紋瞬間裂解！
“唔！！”妖師悶哼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頓時軟倒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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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不、不——！！
夜寧倏然睜開眼，麵色蒼白。
那些夢境中血色斑駁支離破碎的情景……
不、不是真的！
夜寧閉上眼，不肯相信，然而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始終清晰而堅定地揭破她的自欺欺人。
煥北冥……父皇……二弟……背叛……五哥……劍……血……魂魄……血色……無邊的血色……
什麼才是真的？！
為什麼、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全都傾覆？！
她所信任的，卻原來滿懷惡意與欺騙。
嗬。
當真——可笑！！
“吱呀。”
耳旁傳來開門聲響。
夜寧一驚，連忙偏頭向裏，裝作未醒，隻凝神細聽來人動靜。
隻聽那人走到床邊，便停止不動，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夜寧不由凝息。
來人默默看了一會兒，似歎息了一聲，又走了出去，臨了又低聲囑咐了宮人幾句，這才逐漸遠去。
煥、北、冥！！
感覺著屋中重又平靜下來，夜寧才緩緩睜開眼，慢慢鬆開無力曲起的手指，察覺到來人是誰的那一刻，無盡的恨意洶湧而上，夜寧恨不得殺了對方！……然而甫一動手，夜寧便察覺到渾身無力，內力被封，竟連抬手也難，登時如一盆冰水澆下。
無神地望著頂上緋色的帳幔，直到天色漸晚，夜寧才慢慢聚焦，察覺出幾分不對來。
她、看得見了……
閉上眼，如果得到光明的代價是親人死亡，信任之人欺騙背叛……
這光明、不要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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