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魏與西晉的詩人 (2)(1 / 3)

傅玄(傅玄、傅鹹並見《晉書》卷四十七),字休奕,北地泥陽人。博學善屬文,舉秀才。晉王未受禪時,為常侍;及即位,晉爵為子,並為諫官;後遷侍中,轉司隸校尉。免官卒於家。諡曰剛。有《傅子》百二十卷,集五十卷(《傅休奕集》有《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本)。玄詩,鍾嶸列之下品,與張載同稱,且還以為不及載。(嶸曰:“孟陽乃遠慚厥弟,而近超兩傅”)實為未允。玄詩傳於今者,佳篇至多,至少是可以和陸機、張協、左思、潘嶽諸大詩人分一席地的,何至連張載也趕不上呢!他的詩有絕為清俊,絕為秀麗可愛者,如《雜言》及《車遙遙篇》等:

雷隱隱,感妾心。傾耳清聽非車音。

——《雜言》

車遙遙兮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遊兮西入秦,願為影兮隨君身。

君在陰兮影不見,君依光兮妾所願。

——《車遙遙篇》

玄子鹹,字長虞。剛簡有大節,風格峻整,識性明悟,好屬文論。雖綺麗不足,而言成規鑒。潁川庾純嚐歎曰:“長虞之文,近乎詩人之作矣。”襲父爵。官至司隸校尉。有集三十卷。鹹《七經詩》今傳者凡六經,都不過是格言或集句而已。《與尚書同僚詩》諸作,也大半是韋孟《在鄒》之遺風,離開真正的詩人之作,實在過於遼遠。但像《愁霖詩》:“舉足沒泥濘,市道無行車。蘭桂賤朽腐,柴粟貴明珠。”其樸質無文的作風,卻不同於時流。

陸機、陸雲(陸機、陸雲並見《晉書》卷五十四),並稱二陸。機字士衡,吳郡人,大司馬陸抗之子。少有奇才,領父兵為牙門將。吳亡,入洛。張華深賞其才華。趙王倫輔政,引為參軍。大安初,成都王穎等起兵討長沙王乂,假機後將軍、河北大都督。因戰敗為穎所殺。有集(機、雲文集皆見《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四十七卷。張華說他:“人之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鍾嶸《詩品》,置他於上品,稱他說:“才高詞贍,舉體華美。氣少於公幹,文劣於仲宣。尚規矩,不貴綺錯,有傷直致之奇。然其咀嚼英華,厭飫膏澤,文章之淵泉也。”然就機現在所遺存的詩篇上看來,他未必便是“高才絕代”的一個詩人。他的詩隻是圓穩華贍而已,並無如何的駿逸高朗之致,纏綿深情之感。《擬古詩》十餘首,如擬《明月何皎皎》等,情態雖畢肖,而藻飾已趨工麗。《猛虎行》諸作,宜可剛勁猋發,而亦乃靡弱工整,亦足見其才之所限。又如《為顧彥先贈婦》詩,宜可深婉悱惻,若不勝情,乃亦多泛泛之言。唯他《儲顧彥先》一作,雖僅存四語,卻頗可注意:“清夜不能寐,悲風入我軒。立影對孤軀,哀聲應苦言。”所創造的詩境乃是同時代的作品中所少見的。

陸雲,字士龍,少與兄機齊名。吳平,偕機同入洛。後成都王司馬穎表他為清河內史。機為穎所殺,雲亦遭害。有《陸子新書》十卷。雲在文藻方麵,不能如機之繽紛,他的詩篇,更多冗長庸腐之作,如《大將軍宴會被命作詩》等四言。唯《穀風》一作,殊為清雋,頗像陶淵明的篇什。

論者評潘嶽、潘尼(潘嶽、潘尼均見《晉書》卷五十五),每以嶽為高出於尼遠甚。實則嶽唯哀悼之詩最為傑出耳(尼、嶽集並有《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本)。嶽字安仁,滎陽中牟人。美姿儀。少時每出,婦人擲果滿車。善屬文,清綺絕世。舉秀才為郎。後遷給事黃門侍郎。素與孫秀有隙。及趙王司馬倫輔政,秀遂誣嶽與石崇為亂,殺之。有集十卷。鍾嶸《詩品》謂:“《翰林》歎其翩翩然如翔禽之有羽毛,衣服之有綃縠,猶淺於陸機。謝混雲:潘詩爛若舒錦,無處不佳。陸文如披沙簡金,往往見寶。嶸謂:益壽輕華,故以潘為勝。《翰林》篤論,故歎陸為深。餘常言:陸才如海,潘才如江。”嶽時有深情之作,故辭不求工而自工,不像陸機之情浮意淺,獨賴綺辭以掩其浮淺。像嶽的《悼亡詩》,陸機集中是不會有的。《哀詩》雖若曠達,實則悲緒更為深摯。“堂虛聞鳥聲,室暗如日夕”(《哀詩》),這類的詩句取之於當前而不是出之以鍛煉的。潘尼,字正叔,舉秀才,為太常博士。後齊王冏起義兵,引尼為參軍。事平,封安昌公,曆中書令。永嘉中遷太常卿。有集十卷。尼詩,今存者多為應製及贈答,無多大的作用。

左思(左思見《晉書》卷九十二),字太衝,齊國臨淄人。征為秘書郎。齊王司馬冏命他為記室。辭疾不就。因得以疾終於家。當時諸王爭權,日尋兵戈,陸、潘諸賢,皆不得免,唯思見機,得以善終。有集(《左太衝集》有《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初刻》本)五卷。鍾嶸《詩品》列思於上品。他說:“文典以怨,頗為精切,得諷諭之致。雖野於陸機,而深於潘嶽。謝康樂嚐言:左太衝詩,潘安仁詩,古今難比。”沈德潛頗不以他此言為然,以為:“鍾嶸評左詩,謂野於陸機而深於潘嶽,此不知太衝者也。太衝胸次高曠,而筆力又複雄邁。陶冶漢、魏,自製偉詞,故是一代作手。豈潘、陸輩所能比埒。”德潛之推尊太衝,並非無故。太康之詩,大都詞有餘而意不足,文深而情淺,乏勁蒼之力,而多藻飾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