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湛回頭,臉上的表情自從三日之前一直冷冷冰冰,一絲一毫的改變都沒有。殷悅不禁懷疑,從前她認識的湛哥哥和現在的他是不是同一個人……從前的湛哥哥對什麼人都溫和有禮,誰都喜歡他。可是現在的湛哥哥,她甚至不敢多看他哪怕一眼……她怕自己晚上會睡不著覺。
“悅兒,既然已經到了陵都,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也都做到了,現在就讓人送你去想去的地方。”商湛公事化地開口道。
“好。”殷悅點了點頭,想到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心裏麵總算有了一絲安慰,至少沒有那麼恐懼了。
“夜弦,安排一下,派人護送小郡主去東楚。小心照顧。”商湛吩咐道。
“是,公子。”夜弦雖然不解,卻沒敢多問什麼。
殷悅被夜弦安排先走之後,夜鳴走了過來,問道:“公子,一切都已經部署好了,隨時可以行動。公子,現在要去哪裏?”
商湛看了看天邊的流雲,沉默半晌道:“先回府吧。”說著便朝著黑色華麗的馬車走去。
靠在車廂內的軟墊上,閉上眼睛,突然想看看府中的桃花是不是開了,這又是一個三月了啊!兩年前的這個時候,她不打一聲招呼便出現在他麵前,他的心如同被下了魔咒般從此被她牽引著來來去去。如今,兩年過去了,她又是那麼突兀地消失在他眼前,他真的要懷疑是不是從開始到現在都隻是一場荒誕的夢境呢?她從來不曾出現過?她從來不曾撩撥過他的心?
可是為什麼他竟然會如此疲憊?在這兩年裏,他一次又一次生出無力感,佛經裏說,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他的苦算是哪一種呢?愛別離?求不得?
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探向左手手腕,珊瑚珠串還在,他並沒有做夢。
她是丟了。又丟了。這一次他該去哪裏找她?
商湛歎了口氣,沐輕楚,你究竟能逃到哪裏去呢?下一次讓他抓回來,一定要好好地教訓教訓才行,沒有了家教的小女人果然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至少,他得教會她,定情信物是不能隨便弄丟的。
握緊了手腕上的珊瑚珠串,他第一次送她東西,豈不就是定情信物嗎?可是,似乎她並沒有當真呢!想摘下來?想扔了它?沐輕楚,下輩子也別想!
何處來的自信呢,商湛?白衣錦袍的男子微微搖頭苦笑。
風吹起車簾,有片片落紅飛了進來,鼻端嗅到了熟悉的香氣——
是桃花。
商湛睜開眼睛,伸手掀開了車窗的簾子,頓時呆看著眼前的桃林。
十裏桃林又開了。大片大片的落英繽紛。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忙著天涯海角地找她,根本都沒來得及去看桃花,它就已經凋謝了。去年的五月他在東楚,和楚王似乎也討論過桃林的問題,他說,此生最愛的便是桃花,其實他說錯了,他最愛的該是那麵如桃花的女子吧?
“停車。”他啞著嗓子說了一句。很久不曾開口多說話了,似乎隻有她在身邊,他才會變得囉嗦,自嘲一笑,馬車已經停了下來。骨節分明的大手掀起車簾,走下馬車。
傍晚時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桃林的緣故,有淡緋色的陽光斜斜地打在落英亭裏,商湛遠遠地看著石桌石凳,半晌道:“夜鳴,今天的晚餐就擺在落英亭裏吧。”
“是。”夜鳴應下,微微皺眉,連帶著他也想起了那時候的光景——十裏桃林盛開的時候,記不得是哪個早晨了,一身綠色襦裙的少女在不遠處憤憤地葬花,時不時地朝落英亭裏瞪過來,而公子卻坐在石桌前悠閑地品茶嚐點心,第一次,他看到公子唇邊暖暖的笑意。
所有人都散去了,偌大的桃林裏隻有他一個人的身影,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著。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她會不會突然間從花影中閃出來,衝他燦然地笑,大叫:“公子,你的桃林真漂亮!”她會不會摟住他的手臂,像是小狗般可憐巴巴地瞅著他,問:“你最愛的是誰?”
嗯,如果她再這麼問,他定然不會拐彎抹角地開玩笑,讓她有任何的時間去誤會。他要將她緊緊地摟在懷中,狠狠地吻她,然後咬著她的耳朵惡狠狠地告訴她,沐輕楚,你難道都不明白我的心嗎?我愛你,隻愛你,除了你,我還能愛誰呢?
那麼,沐輕楚,你現在肯回來了嗎?現在肯相信我了嗎?
男人伸出手去,正好接住一片翩然飄落的桃花——
“前生你是桃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