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寫了詔書,去了北秦,能否讓我見見小七?”安平存審問道,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心裏惦記的隻有那個最愛的女兒。血濃於水,當名利散去,權勢散去,親情卻無法抹殺。
商湛原本浮躁的心突地又是一痛,父愛在什麼地方都是一樣,可惜,他已經失去父愛很多年,今夜,又失去了父親。那種親情的歸屬感再也找不回來了。這一刻,才突然記起,原來眼前這個身穿龍袍的男人,是她的父皇。
“好。”商湛點了點頭,“我答應你,可以見她。”
安平存審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點,握了握手中的筆,開始照他說的寫起來。不一會兒寫好了,蓋上大印,將詔書遞給了商湛。
商湛接過來,看了一眼,又放在了桌上:“小李子,明日一早發喪的消息從北秦傳來之後,就將這詔書公布天下。現在,可以為陛下備些衣物了,北秦天寒地凍,不比陵都溫暖,明早詔書一頒便即刻啟程北上。我不想有任何的時間耽擱,更不希望出現任何的差錯。懂了嗎?”
“是。請公子放心。”小李子躬身應道。
商湛揉了揉額角,沒有再看安平存審一眼,徑自朝殿門走去。四更剛過,他真的是太心急了,其實詔書明日再擬也不遲。
曙色微茫,他等待著破曉的那一刻,所有恩怨與愛恨一並解決!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北京城竟下起了綿綿的白雪,異常蕭索,然而卻有一個消息炒得沸沸揚揚——安平七公主天生禍水,禍害人間,至安平的第一日便攪得後宮大亂,更將秦王克死,致使北秦無主,百姓頓時恐慌不已。
發喪之後,安平國主即刻發布詔書,宣布北上吊唁,西蜀隨聲附和,與安平國主一同前往。南越和東楚暫時沒有動靜。北堂引恨恨地聽著常生的彙報,昨夜在內室裏看到的密詔讓他的怒火至今未消,心裏的憤懣與不甘越來越重。好,商湛既然敢來,那麼他就讓他有來無回!
“世子,殿門外瓊羅苑的宮女求見。”
有太監進來稟報道。
“讓她進來。”北堂引蹙緊眉頭,她出了什麼事?
那宮女小心翼翼地低頭走進來,跪下去道:“世子,七公主不肯穿您送過去的衣服。”
“她不穿?!”北堂引頓時火冒三丈,北秦國喪,所有人都要穿喪服,他送過去的衣服是按正妃的品級定做的,她不肯穿是什麼意思?
“奴婢怎麼勸都沒有用,公主不肯聽。”宮女的頭更低了,如果是平時她根本不敢和世子說話,如今為了保住項上人頭才大起了膽子來稟報的。
“我倒要看看她在倔什麼!”北堂引猛地從榻上起身,大步衝向門外。
“世子,是不是大局為重?這點小事……”身後,常生追了過來,小聲道。
“小事?嗬嗬,”北堂引冷笑,“她是我北堂引的正妻,國喪居然不戴孝,還是小事?常生,你什麼時候這麼不懂規矩了?”
青衫磊落的男子略略低下頭去,道:“常生隻是一時糊塗了。”
“哼!我希望你隻是一時糊塗!”北堂引鷹眸一瞪,腳步重又繼續,朝瓊羅苑的方向邁去。
常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舉步跟了上去。
瓊羅苑的海棠樹下,少女一身紅火披風,靜立在紛揚的白雪中,海棠花瓣隨風雪而落,明明是寒冷的天氣,卻偏偏有這不合時宜的花兒開放,愈發不真實起來。連同她的身影,都開始變得飄渺不可捉摸。
北堂引微微怔了怔,很快清醒,接過宮女手中的素色喪服,怒氣衝衝地走上前:“把衣服給我換上!”
少女緩緩轉過頭來,平靜地看向他,似乎並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似的,一雙寶石般黑亮的眼睛如水般澄澈,可以從中清楚地看到自己影子。
北堂引的怒氣稍稍減了些,聲音也小了一點:“把衣服換上。”
少女一笑,轉頭去撥弄海棠花枝:“是你死了爹,又不是我,我為什麼要穿喪服?”
“你說什麼?!”北堂引咬牙道:“你是我王妃,不戴孝算什麼?”
“我是你的王妃?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情?”少女沒有回頭,又道,聲音輕輕柔柔的,不張揚不霸道,完全的清和口吻。
可是男人的怒火卻被瞬間點燃!他將喪服大力拋開,走過去一把鉗住她瘦弱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正麵對著他:“你跟我裝傻?早在三個月之前,你就應該是我的王妃,先前是逃婚,現在是死不承認,你還想玩什麼花樣?哼,知道商湛要來了,你就有恃無恐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