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別院的一處灰瓦屋簷上,坐著一個修長的紫衣身影,也不知是坐了多久,一動不動的好似個木雕。
那雙深邃的星眸靜凝遠處,輕霧之中,一個白衣輪廓漸漸清晰,悄然而至,那縷梅花冷香,於旁人淡至無痕,於他,卻熟至骨血。
他微倦的臉上浮現了些暖意,望著那人如飛燕掠空般上了房簷,著瓦不響,落地無聲。
江南靠著昊天坐下,轉頭就見紫衣少年眼若浩瀚星海,溫暖如昔卻又掩著不知名的傷痛。她笑嘻嘻的湊過臉去,嘴角那對小梨渦咧的明晃晃的,拿胳膊肘捅了捅他:“豆包,躲這兒幹嘛呢?老頭子找了你半天,還以為你出事兒了。”
昊天盯著她的眼睛,靜默半晌,末了,沉聲問道:“方才,是你?”
江南微微斂了笑意,那對小梨渦消沒不見了,她啊了一聲兒,撓了撓腦袋:“方才我嫌麻煩就先跑了,想去找你,結果在大門口聽見你跟人說話,那老頭兒誰啊?怎麼跟你貓在轎子裏說話,神叨叨的。”
昊天依舊盯著她,眼色愈發深沉,喉嚨有些發澀:“你,都聽見了?”
晨風拂來淩亂的枯葉散落在少年發前,肩上,腳邊。那驕傲的明紫也驅散不了初秋的寒涼。江南伸手從他肩上撲落下那些葉子,瞅著他搖了搖頭:“小爺才沒興趣聽你的牆角,就是隱約聽見什麼玉佩,什麼娘親啊,還有天下無主還是天下無首來著?後來知道你沒事兒,我就告訴老頭子去了。”她頓了一下,嘿嘿樂了倆聲,又拿胳膊撞了撞他:“我沒跟老頭子他們說這事兒,要說,你自己去說。”
昊天別過臉去,臉色出奇的蒼白,眉間有些痛楚的痕跡,江南抱膝看著他,靜靜的沒有說話,他們倆個人自幼年相識,從沒有相對靜默過這麼久。
“包子,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小時候西喬哥失戀的那會兒,”昊天凝望著屋簷下輕霧漸消,在院中秋草上慢慢凝成了晨霜,開口打破了靜謐。
江南沒想到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有點愣,點了點頭:“記得,他那會兒人不人鬼不鬼的。”她腦海中浮現出西喬那雙細雨綿綿的眼睛,鼻子又是一酸。
昊天輕歎了口氣,微微仰起了頭:“那會兒,大哥跟咱們倆說,人活在世上,誰都有幾個秘密,當時我跟你理直氣壯地說,我們倆就沒有......現在,我好像有了......”
“那又怎麼樣,”白衣少女輕笑出聲,雙眸如星閃爍,神情坦然:“有了秘密,你還是那個你,有什麼不一樣的麼?你那個豆包臉也沒有什麼可能變成驢臉馬臉,你的秘密如果不想告訴我們,便不說罷,小爺把今兒這事忘了便是了。”
昊天有些意外,也有些迷茫,他轉頭看著她,那一直以來意氣風發的眼裏有恐懼,有失落,有掙紮,薄唇邊泛著些苦澀:“你們是我的親人,對你們,我本不該有秘密的......”
“切!”江南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跟爺混了這麼久,你那臉皮兒還薄的跟餃子皮兒似的,你瞧瞧人家小喬,人家當年義正辭嚴告訴爺,秘密這種東西,就是因為不能跟人說,才叫秘密!況且......”江南笑著倚過去,少女身上的清香幽幽柔柔地縈繞在他鼻尖:“正因為我們是親人,你才會告訴我們,你有了一個秘密,而不是忽悠我們什麼都沒發生過,這就夠了,豆包,你那個秘密如果不是什麼好事兒的話,小爺勸你就這麼忘了得了,反正這麼多年來你不知道它,活的也挺歡實的。”
昊天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笑臉,上麵照著初升的陽光,笑得如此燦爛,那對梨渦蕩漾在臉龐,那雙桃花眼清澈明亮,讓人不懷疑有一絲絲的偽裝,他想著想著也笑了,紫衣少年緊蹙的劍眉舒展開來,眼中亦是陽光燦爛,拍了一把白衣少女的後腦勺,低低笑道:“江包子,你解決問題的辦法果然是簡單又粗暴,不過......還是挺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