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珠弦碎落 盡化海棠(二)(1 / 3)

曉風吹殘一鉤月的時候,沐著星光,江南一言不發地走在竹林裏頭,後麵緊緊地跟著還捂著後背的衛子君。

耳畔溪沙淺流,天上行雲有影,衛子君看著傾城月光下,她纖弱的背影,和被風吹拂起糾纏的青絲,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跟這桃花精怪一起走在夜色裏。

下午,溪邊,那群京中華少卑劣無恥的竊竊私語,連他都聽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說是她這種耳力驚人的高手。他不時望向她孤坐一旁的麗影,那眉眼間細碎繚繞的悲傷,哀婉異常,勾起了他心底的層層憐惜,化成了似水般的柔情,他好像,好像,傾心.....前麵獨行的桃花精怪忽然凝眸回顧,麵影驚鴻,薄唇俏鼻,眼帶秋波,目含縈紆,他心裏忽然湧出了一句──眼色暗相鉤,秋波橫欲流。

她站在他不遠處,傾城月色下,膚白如雪,淡藍的水霧裙被清風吹得波瀾跌宕,就好像他那泛起漣漪的心事一樣。

然後,她紅唇微張,打了個酒嗝。

衛子君眼裏的時光凍結在那一刻,然後霧影盡散,那一地的月光,是他眼中碎了的那個桃花精怪的影。

他警戒地捂住自己的後背。

江南下午喝了不少酒,桃花眼微醉,波光瀲灩地白了他一眼:“小爺一天都沒吃東西,沒有力氣再提著你走了。”

衛子君放心的鬆開了手,夜風又呼呼地從他後背灌進去,他冷的一抖,眼裏卻又起了溫柔的憐惜,沈公子於小舟上煮魚相邀,他卻發覺夭夭姑娘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過筷子,一定,是被李兄他們的話傷了心,她隻是個小姑娘啊,孤身一人在京城,受了委屈又無人可訴,怪不得一下午都孤坐愁容,他真是沒用,下午就該過去找李兄理論的,可夭夭姑娘在場,隻怕爭吵起來,更讓她難堪。

他望著江南道:“沈公子烹的那尾鮮魚,姑娘未動一口,可是因為心緒煩悶?”

江南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被你發現了,都快煩死了。”

衛子君更是憐惜了,果然是這樣。

江南望著月光,很是憂鬱,沈魚舟煮的魚啊,這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吃的著了,那魚聞著挺香,上麵都是刺兒,她對著糾結了一下午,還是懶得動筷子,豆包啊......我多麼思念你。

“李兄他們說的話,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他們不識姑娘,便不知姑娘為人,隻是誤信市井謠傳,並非有意口出惡言。”衛子君清眸注視,溫聲勸道。

江南瞅瞅他,莫名其妙,什麼話?

說起那群公子她倒是想起來了,桃花眼哀怨地望著他:“剛才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走?他們有馬車......”

衛子君看著她眼含哀思,如泣如訴,心底一觸,頓生出些許男兒豪氣,朗聲道:“小生怎會遺下姑娘一人走這夜路漫漫!若遇歹人,小生也好保護姑娘周全!”

江南歎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覺悟是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隻怕,真遇了歹人,他應該去保護的,是哪個倒黴的歹人。

她望了望月色下的少年,白衣書生好像發覺自己又說了傻話,正站在那裏樂嗬嗬地笑自己,眸子比月色還清澈,沐著清風,白衣翩翩,不染塵埃。

江南的心境突然開朗了許多,衝衛子君招了招手。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衛子君紅著臉,緊趕了幾步,近了江南身側。

那纖纖玉指忽然衝著他的後背去了,抓了一下抓到了那塊爛布,又衝著他前襟去了,他聽見了撕拉的一聲,自己的身子又淩空起來了。

江南戲謔的聲音夾在耳畔的風聲裏:“小爺今兒心情好,就再送你一程。”

衛子君閉上了眼睛,一手捂著大開的前襟,紅著臉心念:“子曰:非禮勿視。”

入夜的衛府,衛淵坐在廳裏,麵色陰沉。

老管家提著燈籠在院子裏急的直轉圈兒,小少爺跑那兒去了這是,現在還沒回來。

老管家在不知道轉了多少圈以後,暈頭轉向地看見自家小少爺從天而降。

他眯著老花眼,確定自己不是看錯了,那個從天而降的確實是自己家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