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琳琅身材瘦小,那大殿的木椽每根都是一顆整樹裝上去的,棵棵都有一個男人腰那麼粗,她小小的身板走在上麵根本不費事,轉眼便見她走到殿柱上方,隻見她在鞋上套了個什麼東西,隨後轉身抱著木椽兩腳勾住柱子,緊接著一隻手鬆開木椽慢慢摸索著去抱柱子,抱實了之後又鬆開另一隻手一把將柱子合抱在懷裏,這才鬆腳往下移,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往下挪了下去,不過片刻,莫琳琅已下到殿中,拿起嘴裏的火把,衝上麵得意的晃了晃。
司徒清縱身一躍,悄無聲息的落在莫琳琅身前,輕聲揶揄道:“果真有些本事!你若是武藝有成,上次在泉州可就需要我出手了!”
莫琳琅說道:“這你就錯了,若非我身無長物,或許早就死了!”
“原來如此!”司徒清一愕,恍然大悟,所謂以柔克剛,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比一個武藝高強的人,總是會讓人多些憐憫之心,這是人之常情也。
莫琳琅高擎小火把,不緊不慢的拿起殿中的書案上的文書湊著火光翻閱著,嘴裏念念有詞:“瓊窗夢,留殘日,當年得恨何長!當年得恨何長?李煜還挺情深的。”
“你夜探皇宮,不會是為了幾篇李皇的親筆詩箋吧?”司徒清見她還有閑情讀詩,催促道。
“我要的東西就在這裏,莫急莫急!”這語氣真是像足了莫楊。
司徒清走過去也拿起一篇看了起來,說道:“說他才情絕世不為過,你若喜歡全拿走就是了。”
莫琳琅卻道:“我要這些有何用,賣錢充軍資啊?”
司徒清隻好搶過那小火把,歎道:“姑奶奶,咱們拿了東西就走吧!”
莫琳琅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塊包袱布往案上一鋪,拿起案上鎮著的一方玉石顛了顛重量然後放在布上,將其包好背在背上往胸前一係,就往外走。
“等等!”司徒清拉住莫琳琅的手臂,叫道:“那是玉璽!”
莫琳琅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說道:“我要的就是玉璽,你不走的話可以留在這裏,我可要喊了!”
回到妃子巷,司徒清氣急敗壞的指著莫琳琅說道:“你。。。你要沈邵怎麼辦?”
莫琳琅不語。
司徒清追問道:“你這是要他大義滅親還是背信忘義?”
莫琳琅冷眼道:“你以為你們司徒家現在兩頭不搭就沒有背信忘義,隻怕你心裏早就向著大宋朝了,不然你也不會幫著趙悅將她藏在這裏!”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至少我們沒有像你們莫家人,在江寧府汲汲營營幾年,幫著外人打自己人!”司徒清摸了摸鼻子,喝了杯酒說道。
“現在大義凜然了?當年李煜命張洎自己人燒死自己人的時候怎麼不出來主持公道?天下隻道莫家莊負了南唐,卻無人敢出來說是南唐先負了莫家莊!”莫琳琅拿起麵前的南唐國璽,一把擲在地上,白玉璽在軟地毯上咚的一聲悶響,滾了兩滾落在角落裏,她指著司徒清咬著牙狠狠的說道:“何謂自己人?百年前大宋南唐還有你們清源不還是同賀一家天子,不要說別人的不是,先看看你們自己又有多清白!”
司徒清無言,世道顛簸,明哲保身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的道理,誰又比誰更忠誠,都不過是在夾縫裏尋求安身立命的機會罷了。
“你準備將玉璽怎麼處置?交給你大哥?”司徒清指著角落裏的那塊白玉說道。
“這就不勞司徒公子操心了,放心!”莫琳琅說完起身,撿起玉璽,抱在懷裏,滿懷沁涼。
“沈兄,真的與金家有聯姻的打算?”思量了半日,司徒清還是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雖知沈邵對眼前人的一片癡心,但這位黃裳女子卻始終冷冷的,看不出半分情義來,於國危急時刻言及個人大事雖不妥,但若論李煜的行事卻也並無不可能之事。
“金家的小姐,此時就算李煜自己娶來當妃子也是想不到的,李煜總是不用腦子行事!”莫琳琅嗤笑一聲,摸了摸手裏的白玉,觸手溫潤細膩如嬰兒肌膚,原先的沁涼已漸漸變得溫暖起來。
“哦——”司徒清滿目了然,一臉替沈邵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喜。
注:李煜《破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