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零下26度的寒潮襲來 (2)(1 / 2)

天蔥嶺下的紅河穀地就是伐木公路的盡頭。到山下工程隊的生活基地隻有20多裏。要沿著公路下山,什麼也難以發現。為了能在天蔥嶺東南方向的叢林裏尋找一番野人,我鎖上小木屋,背上半自動步槍和鴨絨睡袋,朝背袋裏放進一些壓縮餅幹和雨衣、電筒之類的東西,就直奔天蔥嶺東邊的製高點。

我在山中穿插一天,沒有發現野人蹤跡,這才直奔山下石槽河邊的關門山。走進工程隊的宿舍,隻見工人們正陷入在緊張的搬家的混亂中。一打聽,才知道工程隊要搬到離這裏200多裏外的徐家莊新林場。

我在混亂的人群中,總算找到了一直和我很親近的老鄉胡理兵。這是個身體結實,十分老實憨厚,當年和我一道從故鄉蓮沱鎮走進神農架的伐木工。在他見到我的一刹那,從他的臉上和眼神裏都露出驚訝的樣子。他像心裏有塊石頭落了地似的,臉露笑容告訴我:“正月初五,你媽專門到我們家找到了我,叫我來時一定給你帶點東西,要我親手交給你。我來的時候,就到了你的家中,你媽給你帶來了一小瓶豬油,一點香腸、臘肉和醃菜。”他說著,就從床頭邊的一個木箱裏,拿出了一個裝著豬油的玻璃罐頭瓶,一個裝了約有四五斤香腸、臘肉和醃菜的尼龍袋,遞到了我手上。接著他又說道:“你今天是從哪裏來的?一直不見你來,我也不知道你究竟住在山上的什麼位置。我們近幾天就要搬走了,你今天要不來,你的東西我又要帶到幾百裏以外的徐家莊林場去。”

“你看見了我媽,她現在,還好麼?”我喉頭有些發哽,問著問著,眼淚奪眶而出。

“你媽現在好像病得很重,聽她說是心髒病,”他接著說道,“你媽就是特別掛念你,叫你今年過年,無論如何要回去。”

“你這裏有我的信麼?”我問道。

“好像是說有信,看是不是放在裝臘肉的包裏。”他說著,見我淚流滿麵的樣子,就幫我打開尼龍包,果然找到了我的妹妹黎萌寫給我的信。

我展開信,對母親和遠方親人的無限思念之情,頓時從心裏湧起。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已使我無法看清信的內容,我隻好一邊努力辨認著,一邊在心裏默默地讀著:

親愛的二哥:

你好!你已經幾年沒有回家過年了,全家人都非常想念你。不知你近來身體怎樣?過年的時候在什麼地方?媽就怕你太老實,過年不知道回單位,還往山上跑。爸爸還沒有退休,去年也在單位值班。過年那天,媽因一直掛念你,她傷心得一天都吃不下飯……她說我們兄弟姊妹五個,就數你的命最苦,一個人一直在大山裏,我們都希望你什麼時候能調到離家近一點的宜昌市工作。

媽叫我告訴你,你已經31歲了,媽現在不希望你出人頭地,也不希望你有什麼大出息,能看見你平平安安,早點成一個家,媽心裏就高興了。一家人都不希望你參加抓野人的行動。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希望今年過年時,你無論如何要回家。媽聽見街上的人都說你在神農架的深山裏抓野人,她就經常做噩夢,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被野人抓傷了。信是托胡理兵帶來的,不知什麼時候你才能收到?收信後一定要快點回信,以免媽在家中掛念。

祝你身體健康!

妹妹:黎萌

1981年3月2日

1985年夏,作者與父親黎祺軒、母親吳庭秀、妹妹黎萌、侄子黎拉在故鄉蓮沱鎮留影。

在大山深處,讀到了妹妹在三個月以前從家中寫給我的信。想起母親一直在家中為我的生死存亡憂心如焚,僅希望我在一年一度的春節裏,能回去與家人團圓一次的念想也難以實現,我就感到自己的這輩子活得太自私。僅僅為了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不但不能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還要無時無刻地增加她的心病,我真恨不得立刻就飛到母親的身邊去安慰她一番。為了實現早點見到母親的心願,我一邊湧著淚水,一邊在心裏默默地下著決心,隻要一進入高山的雨季,我就要請假回去看望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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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告別了我的老鄉胡理兵後,我沿著羊圈河山穀九曲十八彎的盤山公路,踏上返回天蔥嶺的征程。

傍晚時刻,是一切殘忍的貓科、犬科的食肉目動物華南虎、金錢豹、豺狼、狐狸們為了覓食,耐著性子匍匐在草叢中期待捕食獵物的最危險時刻。這時,我隻有把肩上的半自動步槍提到手上,裝上子彈,推上刺刀,對眼前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的跡象都不敢馬虎。我的一雙因長期處於綠色的叢林、藍色的天空中而顯得異常明亮、機警的眼睛,就像翱翔在天空的雄鷹的眼睛一樣銳利,為了捕獲到山野裏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我一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仔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當然,這時的我,除了提防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我也還在時刻做著美夢——望眼欲穿地期盼野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