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加拿大廣播公司。

他上上下下摸著衣服的口袋,找著打火機。忽然,他聽到有人在動花園澆水用的水管,抬頭一看,原來布蘭登範德庫爾的父親又在刷洗他那輛大卡車呢,好像如果任由這輛藍色福特車變髒了,就跟整夜把國旗掛在戶外一樣,都不是美國人的風格。

諾姆的身軀看著比以前更加龐大,胸膛好似有一米厚,腦袋也像一塊大石頭。這讓維尼想起了某位蘇聯的領導人。而所有這些卻讓這位奶牛場主更喜歡自己那隻有毛病的左腿。維尼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下門廊前光溜溜的台階,開始衝著水溝那邊喊去。

諾姆不確定除了自己的名字外,他還聽到了什麼,無非是什麼“美國人”以及一些髒話吧。他大概知道是誰在喊自己,所以故意不去理睬。可是那邊仍舊不肯罷休,還在那裏不依不饒地喊著。

倒黴的是,諾姆在車道上剛好能聽到維尼在廊簷下的大喊大叫。那個教授住的地方和他隔著邊境公路、水溝還有零號大道,盡管如此,他仍舊是距離諾姆最近的鄰居—如果他們也算是鄰居的話。他們兩人的家,原本中間隻隔著一條邊界線而已,後來幾個加拿大人把附近的土地出讓了,結果諾姆農場的前麵就變成了一個小型郊區。不要理會那個教授,他心裏想道,無視他。可最後,諾姆還是極不情願地關上水管,轉過身去對著水溝另一邊。他轉身的動作十分僵硬,仿佛自己的腿已經被釘在了樁子上。他的眼睛瞟向別處,那模樣看著非常困倦無力,就像昨夜喝了一杯咖啡到淩晨三點還沒睡著一樣。“你今天又要說我們什麼,維尼?”

“你沒聽到我在說什麼嗎?”維尼用一個衝浪板形的打火機點著了那根短粗的手卷煙,“你當然沒有聽見。反正你總是對的,不用知道我在說什麼,是吧?好啊,你家的緝毒官昨晚跑到溫哥華去了,他說阿姆斯特丹咖啡館的主人做的生意不幹淨。對,他就是這麼說的:不幹淨!加拿大廣播公司都播報出來了!”

“不然呢,那他應該怎麼說?”諾姆漫不經心地答道,故意把音調拖得很長,心想這個話題肯定隻是鋪墊,下麵的討論應該更加火暴。

“你還沒鬧明白是吧?”維尼歪著腦袋,他的脖子還沒有諾姆的手腕粗呢,他又往左邊挪了挪,想借著太陽光看清楚諾姆的眼睛,“你的口氣好像我們的土地也是你們的一樣!”

諾姆仔細瞅著維尼那亂七八糟的新胡子。一個禮拜前,他留著馬克思式的山羊胡;再往前一個月,他的胡子還刮得幹幹淨淨。天知道他多麼希望這個教授退休以後還能過著和以前一樣的生活,可現在的他就像一個上了年紀又不停換裝的亡命之徒。他身上沒有一個地方還像維尼盧梭了。他的事大家都聽說過了—靠著教授的工資夜夜醉生夢死,喝著五十美元一瓶的紅酒,醉醺醺地進到他那個溫室裏。莫非維尼在裏麵種植土豆?他這個教授可不是一般難搞,反正諾姆是對付不了。和兩年前他扔下的那顆“原子彈”相比,星期天時他在門口插的古巴和伊朗國旗都隻是讓人討厭的小兒科而已,算不上大刺激。“美國政府執行血腥的外交政策直接導致無辜的美國人喪生!”說了這些話,他非但不道歉,還對每個打來電話的好事記者都重複一遍—血腥啊!血腥!因此,德克霍夫曼幹脆也寫了一個牌子—“盧梭是恐怖分子”。當然,盧梭也不甘示弱,在門外掛了一麵國旗,讓它在狂風中飄了好幾天,直到後來大家才認出來那原來是麵格林納達①的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