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姆也趕緊走到船底,忘卻了膝蓋上的刺痛。

“青銅的門架,層層疊疊的大梁,柚木的裝飾。範德庫爾先生,您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工匠啊!”

諾姆的臉不好意思地紅了起來:“經不起細看的。”他聽說教授把她送進戒毒所待了幾個星期,還聽說她去安大略省念大學,或是到馬尼托巴省看望她阿姨去了。他打開裝電器零部件的盒子,招手讓她過去看看那些顏色各異的線路,那模樣就像一個滿頭大汗的孩子,在向夥伴炫

耀他的科學展覽項目一樣:“你看,我把它都標上記號了。這是旗杆燈的,這是停泊燈的,這是特高頻電台的。”她至少應該假裝感興趣的。“我在猶豫,”終於,在他關上盒子之

後,她開始說了起來,“我感覺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到蘇菲那裏去。”“我也是。”她聽完後笑了,諾姆這時候才納悶起來,為什麼他到現在才意識到

她原來也是這麼漂亮的,他之前一直認為她的姐姐才是個標致的可人兒。

“你在找布蘭登吧?”她微笑著說:“最近,常常會想到他。”諾姆連忙揣測她這句話和微笑的含義。“我又回到托兒所工作了。如果我能繼續保持冷靜的話,”她說著

用指關節敲了一下船身上的木飾條,“我會申請冬半學期的課程。”他點了點頭,很欣賞她的坦率。“所以我的部分計劃是,”她繼續說道,“繼續弄我的帆船—不

是參加比賽了,就是單純去航行—所以我才對您的這個工程感興趣。還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嗎?”“還有很多。”諾姆吸了一口氣,蘇菲那邊的派對又一陣高潮迭起,

“首先,就是引擎,所以我—”“還有呢?”“一些小東西,最重要的就是風帆了,但是估計連一個雅馬哈馬達

我都要等很久才能買得起,所以—”“為什麼不直接在網上買那些二手風帆先安上,然後就把它放到海灣裏呢?”他尷尬地笑了笑:“我估計就連用引擎操縱它,我都要學很長時間了。瑪德琳,你看,我對使用風帆可是一點經驗都沒有。”“我很樂意教您,”她說道,“我能教您怎麼用風帆駕駛,諾姆—不管是在港口裏,還是港口外。如果必要的話,直到我們能給它安上一

個引擎為止。”

他轉過身子,假裝吸了一下鼻子。中風之後,他最大的改變就是變得容易感傷了。記得前一周,當那個穿著白色實驗工作服的高個子醫生,把簡奈特的病情判決書給他的時候,他完全崩潰了,那是他一生中最絕望的時刻:“看起來像早期老年癡呆症。”

“看起來像—”諾姆煩躁地一遍又一遍重複這幾個字,緊緊地揪住診斷書中的這個小小漏洞,“也就是說你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嘍。”

那個醫生沉著耐心看著他們兩個:“根據我的經驗,就是這樣,但是你們還沒有做血液測試,或者—”

“那也就是你並不知道。”他猛地打斷道。

“是的,可是—”

“那麼,為什麼你要—”

“諾姆,”簡奈特心平氣和地說道,“沒關係的。我知道了。現在反而鬆了一口氣。真的,沒關係的。我前一陣子就知道了。”

與其說這句話表明她優雅地接受了事實,還不如說是她是在試圖安慰他。隻是,這讓諾姆號啕大哭。而現在,連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能打開諾姆的情感閥門。簡奈特在屋子裏到處貼著的那些幫她記憶的便條,布蘭登用奶瓶喂小奶牛,就連瑪德琳盧梭第一次偶然之間喊他的一聲“諾姆”都能感動他,更別說她提議幫助他的事情了。她用了他能想到的最溫柔的方式來告訴他,要教他怎麼使用風帆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