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弄的地保到了知府衙門說:“何家的大門被人砸開了。”衙門派了兩名班頭跟著地保去查看。
向民離開家到靈感寺寄宿,地保見何家多天沒人,就向衙門通報,劉宏琛索性以“何向民在外鄉暴斃。何氏旁係族人族份均已超越五服,沒有承襲資格。何家以無主產業查封歸官,待時作價拍賣”為由封了起來。兩名班頭和地保到了何家,一進大門先聞到一股酒味。順著味到了堂屋,看到有人在此吃喝過的痕跡,又看到條案上放著的相片,他們都認識。心想:“他們是什麼關係?李書吏夫妻的相片怎麼會到何家?”立即收起來,回衙門向劉宏琛做了稟報。
劉宏琛有些不信,班頭和地保一再保證:“確是在何家堂屋條案上擺著的,和何仁厚的相片一起在那裏祭祀過。”劉宏琛感到不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李書吏生前就和何家有通融?生前就有合謀?……李書吏暗中監視我是受何仁厚的指使?”又想起昨天半夜向民拿劍到衙門來殺他,後悔當時把他看得簡單了。冷汗直淌。立即找來郭昌商議,郭昌與他是同樣的身份,是劉宏琛的助手。他也十分清楚:何、李兩宗案子不同於其他案子,現在兩家的後人到一起,不管出於何種目的,那兩宗事加在一起的後果是十分可怕的。“何仁厚、李書吏陰魂不散,仍想借他們的孩子來阻礙著我們的大計!”劉宏琛說:“小小的孩子知不知道內情是個謎;他們身後還有沒有別人,隻有抓到了才清楚。現在絕不能叫他們走出無錫地麵,要出動差人、官軍在通往外府的各路口設卡,然後按圖形在各城鄉捉拿。”
衙門的差人都出動了,郭昌派出了七百名官軍。無錫離上海很近,事事先進,有了油印機,在蠟版上刻畫出兩個人的頭像,迅速印出若幹份到各處去張貼。一切就緒,劉宏琛仰麵對著半空,那裏似乎停滯著何圭亡靈,默默地說道:“恩師,當初您饒恕了我,我自然感激,您成就了我多年的抱負,也成就了我今天的使命!但仁厚事事與我作對,時時威脅著我,我要維護我的神聖使命,這是毫無動搖的!現在您的孫子又要走上他父親的路,繼續阻礙我的使命,可憐他還是弱冠之年,又是您唯一的遺孤,我不想看到他的血,但在使命麵前,我隻能毫無動搖!現在您我一同期盼著他什麼也不知道,他心裏隻有我使他失去父親的仇恨,這樣我會保留下他一條命的,我會囚禁他十年或二十年,直到我的使命結束。”
香兒坐在車上,隨著離家越來越遠,心漸漸平和下來。過了中午,肚子被顛簸得有些餓了,男人說:“這一帶都是鄉村,再走幾裏出了無錫地界,第一個大鎮永安才有像樣的飯店,到那裏再吃吧。”不久一回頭,見遠處像是馬隊趟起塵土向這邊跑過來,立即指給他女人看。女人和香兒都看見了,香兒才放下的心又開始收緊。男人說:“小姐不用怕,父母已經去世了,您能惹什麼禍?跟您沒有關係,就是真的來抓您的也不怕,馬上就要出無錫了。”說完“呷!”的一聲,對馬屁股抽了兩鞭子,馬飛快地跑起來,也卷起了塵土。香兒不禁又為向民擔起心來。
向民走到中午,看到路邊有旅店就住下來。房間裏沒人,先打開包袱,裏麵是幾件香兒的冬衣,都是嶄新的,麵料都是上好的江南絲綢,看做工,就會想到做衣服人手藝的精巧;這大概是她母親或是哪個有名的裁縫做的。他感到疑惑,想不出她為什麼要給自己這樣的東西,女孩子的,再好也沒有用!又翻看了幾遍到底還是幾件衣服,隻得重新包起來。他躺到床上想:“和香兒接觸不長,能看出她是有心計的,她給我的東西應該對我有用,幾件女孩的衣服是什麼意思?難道她要走了想給我留下些念想?”想到這兒立即否定地說出來:“不會,她不是個輕浮的人!”後來想到:“也許是讓我在危難時拿它典當換錢的?”也覺得不是。
過了一會又想打開再看。這時外麵傳來了敲門聲,他忙坐起來隔窗向外看,見掌櫃跑出去開門。一群差人說:“我們是無錫知府衙門裏的差人,要抓兩個剛成年的一男一女,住客中有這樣的人嗎?”掌櫃把門打開說:“男住客倒有這樣的歲數,可本店從來不住女客。”差人說:“通通查一查。”
向民聽到聲音就往外看,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又看到掌櫃領著差人進來了,忙把脖子收回來,想起前天夜裏行刺的事,認為是來抓他的。他不再莽撞,急忙拿起東西,見掌櫃領著差人到了別的房間,便偷偷地出來,從後門溜出去,看路上,官軍正在設卡,忙縮回來,向遠處一片樹林裏跑去。
樹林裏越走越茂密,餓了隨便找些野菜吃。昨夜折騰了一夜的豬,現在太陽已經偏西,吃著野菜眼睛就睜不開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