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原太並沒有離開上海。他很警覺,不管有沒有人注意,在一處居住不會超過兩個月。他也確實像孫度分析的那樣購買了軍火;而且正是同那家洋行定的貨。現在劉原鬆在他身邊,一起等待著英國洋行的消息。有些事讓他感到惱火:劉原鬆那四麵山的朋友太拖拉,滿腦子的鄉下土匪意識,舍不得扔下那些東西,及時到清峰山會合。這天他來到英國洋行,經理赫德滿臉堆笑地說:“劉先生,再有五天您的貨就要靠岸了。按合同我將在您指定的時間、地點交貨,您現在就把詳細的時間地點交給我吧?”劉原太說:“五天後我會給你的。”赫德遺憾地說:“您太多慮了。”

按指定的時間、地點交貨,劉原太額外付了錢。英國洋行對李暉有承諾:在江蘇省內進行軍火交易須經他同意,否則屬於違法。但英國人背著李暉有利就做,隻要不讓他抓到證據。劉原太也知道李暉緝拿走私槍支的嚴厲,但他相信英國人有辦法把貨物運送到安全的地方。回到住所,他讓劉原鬆再次催促四麵山的弟兄快速到清峰山會合。過了五天果然得到了英國洋行的通知:“貨已靠岸。”劉原太又找到赫德,把交貨的地點、時間寫在紙上。赫德看了直皺眉頭,又對著地圖看了半天,“這裏根本找不到這個地方,更沒有這條溪流。”劉原太說:“這個地方當然有,它在這兒。”在太湖西麵一處用鉛筆一畫,然後又一點。赫德更加疑惑了,“這裏根本沒有,你不會搞錯吧?”劉原太帶有嘲弄地說:“地圖上沒有標明,並不等於沒有,所以這裏最安全。”赫德擔心地說:“即便有,我的船進去還能出來嗎?”劉原太說:“隻有在這一點船能夠掉頭,其餘幾十裏內都很狹窄,我實地勘察過。”赫德還是很擔心,“但願能順利地把貨交給你!”

赫德做了精密準備,用兩條小型機動快船運送,在太湖上一旦被緝私的蘇軍或水匪發現,就開足馬力,他們大都是木船追不上。另外他還從英軍軍營裏借來了十二名英軍,配備了四挺重機槍,不得已動武時首先開火,掌握主動。平時這些英軍隻能藏在苫布下麵,不得已才從裏麵出來。

劉原太回到住所,對劉原鬆說:“貨已經到了。交貨地點和時間你都知道,回去全力準備接貨吧,記住,絕對不能走漏一點消息!”劉原鬆回到了清峰山,追問阿四:“這些天有沒有發生可疑的事?”阿四說:“一切照常,沒有發生任何事。”劉原鬆又問:“山上有沒有可疑的人來?”阿四說:“沒有。這些天連隻老鼠都進不來,也出不去。”下午劉原鬆告訴阿四:“叫夥房做飯,要做出兩天的幹糧。”阿四立即到夥房吩咐。一個切菜的弟兄問:“四哥,這次怎麼做這麼多啊?”阿四沒說話抬手一個耳光,“他媽的什麼都問,你有神經病啊?!”那人挨了打立即切起菜來。阿四警告地說:“以後要改成軍人了,隻一個腦袋聽命令就行了!”

一出來正碰上孔濤,問他:“四哥有事嗎?”阿四說:“叫夥房做出兩天的幹糧。”孔濤說:“那,今天晚上還在您那兒喝?”阿四“噓”了一聲向四外看看說:“以後千萬不要再說喝了,少爺回來了!”

半夜劉原鬆又對阿四說:“讓弟兄們把所有車都備好,帶上幹糧,我親自去。你留下五十人看家。”阿四立即派人通知弟兄們集合。

孔濤正睡著,外麵一有響動立即醒了。兩個弟兄打著燈籠邊敲門邊喊:“立即起來!要集合了!”孔濤翻了下身,開始裝睡,等其他人走光了,搬起酒壇子喝了兩口,又喝了一口噴在被子上。不久那兩個弟兄又返回來,站在門口喊:“還有沒走的嗎?”孔濤故意打出鼾聲。一個弟兄進來推他兩下,他哼了兩聲。兩人回去告訴了阿四,阿四說:“就讓他跟著我看家吧。”

弟兄們吃過飯,把所有車都套上,帶上幹糧、雨布、大繩趁夜下了山。孔濤把這消息還是按同樣的方法扔到寨牆外。回來剛躺下阿四就到了,推他幾下不動又走了。

白天,李中義把竹桶撿到了,帶回山。大家看了同時預感到時候到了,慶幸四麵山上的人還沒有來。但看上麵寫的隻有出去接貨,帶了兩天的幹糧,並沒有到哪裏去,什麼時候回來。韓仰山說:“一定很遠,他來回需要兩天的時間。”向民說:“也許不是這樣,他們根本就沒有顧忌我們;怕的是李暉,夜裏走再夜裏回來,怕軍火暴露在陽光下。”孫度覺得有道理,說道:“現在到了關鍵時候,清峰山到這裏三十裏路,往返有六十裏,如果有情況很可能會在傳遞的時間上延誤,不如我們在清峰山附近找個地方隱蔽,讓弟兄們也隱蔽在那裏隨時備戰?”韓仰山和向民都同意。韓仰山說:“看現在的雲彩有些發暗,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下雨,向民兄弟還是不要去了。”向民說:“我已經沒事了,不用為我擔心。”

到了清峰山附近,韓仰山在這裏打過仗,對這裏的地形很熟悉,幾個人藏在離山寨三裏遠的一個土坑裏,弟兄們隱蔽得更遠。

上午阿四來找孔濤,孔濤肚子餓要到夥房吃東西,被擋在門口,“你他媽的,昨天晚上怎麼醉了?”孔濤說:“一個人喝沒有意思,不知不覺就醉了。”阿四一臉的壞笑,“往回拉貨的苦差事讓你給逃了!跟我好好守寨吧,告訴你以後不能這樣了。”孔濤說:“好,不過我這還有些,幹脆一次喝光了,以後再不喝了。”阿四說:“我那裏也有,但不能誤事,我要把寨內寨外親自巡視一遍。你等我回來。”說完集合了二十多人走了,中午才回來。阿四對另一個頭目說:“你們馬上吃飯,吃完了再給我反複巡視,一直到天黑。”然後來到孔濤這裏,不一會兒夥房送來了幾個菜,兩人喝了起來。孔濤問道:“四哥,少爺把弟兄們帶出去就是為運那些東西?”阿四沒說話點了兩下頭。孔濤說:“明天我那破玩意就能換了?”阿四說:“如果是別人問,我非打他個滿嘴冒血!至於你就不好意思下手了。”孔濤說:“四哥,不是我也不敢問您呀。您,您說是吧?”阿四說:“四麵山上的人還沒有來,東西拉到山上先放在寨西山洞裏,等到齊了還要按部隊建製頒發。”說完又喝起來,最後阿四倒在床上睡著了。孔濤出去了一趟,帶著酒勁把消息寫在紙上,還是那樣扔了出去,然後回來睡覺。不久阿四起來走了。

現在李中義和劉勁威輪流躲在寨外的一棵大樹上。劉勁威見竹筒扔出來,看看周圍沒人,忙撿回來送到向民手裏。向民看後交給孫度,孫度又交給韓仰山,向民問他:“他寨西邊有個山洞您知道嗎?”韓仰山說:“知道,在寨西麵,有一條溝隔著。幾年沒來過了,不知道現在什麼樣了。”孫度說:“韓大哥,咱們兩個化裝成鄉下農民,繞到他寨西去看一看吧?”

韓仰山同意,兩人換了衣服,繞了幾裏路,隱約看到起伏山地裏的一個小山包,韓仰山指著那兒說:“就在那下麵,東麵是他的山寨,中間一條大溝,看來他們填了一條路同山洞相連了。”孫度隨身帶著紙筆,簡單地把山包和周圍的地勢畫了下來。這時山包上出現了一夥拿槍帶刀的人,朝四外張望了一會又轉到別處去了。孫度說:“看來他們警惕性挺高的”

兩人繞回來。向民看了圖,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用守株待兔的方法,隻等他把軍火運到寨西山洞動手。因為他們提防的是李暉,可以肯定絕不敢在天亮之後回山。連夜的運輸會讓那些人筋疲力盡,回山後會讓那五十個看家的人看守,隻要能控製那五十個人,就能把軍火弄到手。孫度說:“那五十個人也不好控製,他們也有槍,隻要有一個人開槍那些人睡得再死也會被驚醒。”向民說:“如果能在他們的槍上設法做文章,叫他到時打不響,就好解決了。”孫度說:“這個辦法有些大膽,隻有去找孔濤。他在裏麵住的地方對我說過,我還記得。”向民又仔細想想,自我否定地說:“這並不是一個好辦法,如果露出一點馬腳,就前功盡棄了。大家想一想還有別的辦法沒有?”議論了半天再也沒有其他辦法。孫度說:“也隻有你說的這個辦法,執行時要絕對保證不暴露。”說完想了想又說:“我帶上李中義去。”

孫度小心地來到那棵大樹下。今天清峰山的人在這裏來回走過幾次,都是說話搭禮地過去了,像群趕集的人,沒有人往茂密的樹冠上看一眼。孫度一敲樹幹,李中義看到是他,發出一點響動。他爬了上去,壓低聲音問:“裏邊怎麼樣?”李中義說:“今天鴉雀無聲的,半天也看不到個人影。”孫度又問:“看見孔濤了嗎?”李中義指著遠處一處屋頂說:“他就住在那兒,現在就他一個人在裏麵。”孫度仔細往裏麵觀察了一陣,仍舊沒有人,說:“跟我去找他。”

兩人下了樹,偷著翻過寨牆,小心翼翼地摸到孔濤住的屋子,從門縫中看,果然孔濤一個人在裏麵。往左右看看依舊沒有人,推門走進去。孔濤嚇了一跳。孫度說:“不要緊張,我慢慢跟你講。”把向民的主意說了。孔濤犯了愁,“現在二十多人拿著槍,寨內寨外來回巡邏,槍不離手。還有二十多人在屋子裏賭錢不出去,槍在床上放著,根本無法下手。”孫度聽了也感到為難,但仍抱著一線希望,“你再想想,難道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嗎?”李中義說:“他們吃飯的時候總會離開屋子的吧?”孔濤說:“有的在夥房就吃了,更多的是打了飯回到屋子裏去吃,反正屋子裏麵總會有人。”孫度覺得找不到下手時機,該放棄了。孔濤看孫度焦急的樣子卻想出了個主意:“把他們召集到夥房裏去喝酒,然後你們偷偷溜到他們的屋子裏就可以下手了。弄壞一條是一條。”說完抱起床下的酒壇子一搖晃,隻剩下一點,歎了口氣又放下。李中義說:“你等著,我去弄酒。”說完從門縫往外看看沒人,開門飛快地跑出去。他身長腳大,落地無聲。

兩人等在屋子裏,一個小時後他回來了,一手提著一壇子酒。放下,還沒來得急說什麼,外麵有了腳步聲,兩人忙鑽到床下。門開了,幾個弟兄站在門口,孔濤問道:“你們有事嗎?”一個弟兄說:“所有房屋都要挨個查一遍,這是四哥說的。”孔濤又問:“怎麼你們來查,不是兩班交換嗎?”那個弟兄說:“還兩班交換啊?從現在到明天天亮就別想歇一會兒,吃飯都得輪流,四哥說這還是享福的呢!”說完又到別的屋子去看。

兩人從床下出來,孫度更感到事情緊急,“他們查得這麼緊,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我們兩個馬上回去,你要沉住氣,不要讓他們看出破綻。”孔濤先出去,見那些人走遠了才叫他們出去。傍晚阿四從外麵進來,笑嗬嗬地坐到床沿上說:“我對你不錯吧?”孔濤點頭說:“是,四哥對我很好。”阿四一拍孔濤的腦袋:“拉軍火的苦差事沒讓你去!就這五十個人今天被我差遣得像小鬼一樣,也沒你的分!你想吃就吃想躺就躺,誰也比不了你呀!”孔濤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

阿四用草棍捅了幾下牙花,嘬了兩聲啐一了口,“我那兒一口也沒了,你這還有嗎?”說完兩隻眼睛四處踅摸,看到床下時臉色驟然變了,抬頭又看看孔濤,伸手把兩壇酒拿出來,裏麵都是滿滿的,眼裏立刻冒出了嚇人的光:“孔濤你說實話,你偷著下山了?”孔濤狡辯地說:“沒有,這是從前的!”阿四一腳把他踹到牆上,“你回山帶多少我看見了!現在又出來兩壇,你沒有下山,哪來的?”孔濤隻好說:“剛才是下山買酒去了,現在一天也離不開酒了。”阿四罵道:“給你幾分笑臉,就不知道北了!今天先把你的腿打斷了!”說完拿起隻凳子不管頭尾地打下去。孔濤抱著頭,縮到角落裏,任他亂打,渾身的骨頭都要打散了,麻痛得沒了知覺。四根腿子斷了三根,阿四才把破凳子扔掉。又用根繩子把孔濤捆起來,吊到房梁上。“少爺知道了準要你的命!我先把你吊著,明天一天沒事再把你放下來!”

孫度和李中義回到土坑,把情況對向民和韓仰山說了。向民說:“這沒有什麼,本來就沒有太大把握。我看還是先挑選五十名功夫好的,事先埋伏在山洞四周,行動時一聲令下,力爭在對方沒反應過來時控製住他們。”韓仰山說:“這樣的人我們有。”孫度補充說:“一定要同時行動,如果有一聲槍響計劃就會暴露。”韓仰山又覺得為難,“到時盡力而為吧!”向民說:“韓大哥,不管能否成功,白頭山不能回去了。方圓百裏之內你都熟悉,知道更好的去處嗎?”韓仰山一愣,生氣地說:“白頭山為什麼不能回去了?”向民說:“如果成功了,清峰山一定會報複。我們得到軍火後暫時還不能發揮出它的威力,而且他還有四麵山的人助戰。如果失敗了我們更應該走,因為你是他要鏟除的第一根釘子。”韓仰山賭氣地說:“叫他來好了,我哪裏也不去!”向民誠懇地說:“韓大哥,你怎麼繞不過彎來呢?白頭山和清峰山勢不兩立,你要為山上六百多人的命著想啊!”

韓仰山賭氣到了坑的另一頭坐下,不長工夫又回來了,眼裏紅腫,一屁股坐下說:“你說得對,不走不行了,我聽你的!”向民說:“我們要有一個更理想的去處,那地方要偏僻沒有人煙,遠離軍隊。”韓仰山回憶了一陣說:“當年我當兵,跟部隊到了皖南祈門,在那裏住了半年,沒有仗打,吃喝也差,有了回家的念頭。一天該我站崗了,我就悄悄帶上自己的東西跑了。跑了五六天到了宣州,到了那兒以為離家不遠了,出了宣州也沒跟人打聽路怎麼走,就誤投誤撞地走,結果誤進了連綿的山裏。好幾天沒見到一個人,繼續往前走,終於見到了裏麵的一塊平地,平地上有一座廟,叫雲浮寺,早就被廢棄了,一個和尚也沒有。在那裏睡了一夜,第二天來了個采藥的人對我說:這裏叫雲浮山,幾十裏內沒有一戶人家。我說我是無錫人要回家,不知道怎麼出去。他說:兩天後我出山賣藥材把你帶出去。過了兩天他真的要帶我出山,山路崎嶇,三天工夫才走了出來。”孫度說:“你還記得進山的路嗎?”韓仰山說:“還記得。那采藥人告訴了我,怎麼認識多年留下的路標。”兩人聽了一致同意去雲浮山。

太陽偏西。向民說:“大哥回山吧,把所有的車都套上,把弟兄們要用的東西都帶上,趕到我們來時經過的那個大廟裏。我會讓弟兄們也到大廟裏休息。半夜十二點以後我們再行動。”韓仰山聽了又反問了句:“劉原太聽你的?如果他十二點以前回來不就耽擱了嗎?我看還是整夜準備,讓弟兄們多受點苦吧。”向民說:“我能斷定他十二點以前不會回來。如果他十二點以前能回來,昨天夜裏走了就能夠在今天天亮之前回來,沒有必要等到今天夜裏再回來。也就是說:他半夜之間不能做到來回。完全能肯定他回山時間在半夜以後到淩晨之前。”韓仰山想了想,越想越糊塗,“他到了那裏,白天接到貨,天一黑就運,也許就會前半夜回來。”向民說:“你不了解他的心理,他所有的用心都是預防李暉的,一點也不會想到我們。假如他前半夜就往回運,路過一個村子,村子裏的人還有沒睡覺的,那麼大的陣勢,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怕人的走私貨,到地方上去報告,就會得到獎賞,可對劉原太意味著什麼後果?你再想他走時都在半夜,兩手空空還怕人看見的嗎?”

韓仰山才明白,搖頭笑著說:“這樣一說就明白了,聽著也簡單。你總是沉悶得不愛說話,這樣的道理就隻在心裏頭盤算,經常講一講,讓我也長點見識。”向民苦笑了兩聲,意識到自己還是讓別人不好接近。

韓仰山回到白頭山時已經到了吃晚飯時候。夥夫正好把飯做熟,抬到車上,韓仰山對守寨的人說:“把所有的車都拉出來,把弟兄們的被褥裝上,帶上些糧食,所有人走得一個不剩。”一個弟兄問:“再也不回來了嗎?”韓仰山說:“會回來,就是不知道在哪一天!”

連夜把二十多輛車趕到那座大廟裏,弟兄們也到了,一起吃起飯來,吃完飯還要休息。天上黑雲翻滾著湧上來,遮住了星星,不久就下起雨來了。在外麵休息的弟兄抱著鋪蓋要擁擠進殿房。廟裏有二十多個和尚,都不肯給他們讓出地方。向民當年在靈感寺受過欺辱,對他們並不太尊敬。對方丈說:“今夜下雨了,多給你五十塊燈油錢,把所有房門都打開,保證不弄壞你的東西。”方丈說:“你的人都有刀槍,這裏是佛門清淨之地,來不得血腥之物。”向民叫弟兄們把刀槍放到外麵的車上。方丈還是不肯,向民要叫弟兄們破門而入,方丈無奈才把一個個房門打開。

向民看著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心裏想:“不管他那裏有沒有下雨,回來的路上一定困難重重。”想到這不禁又擔心起來:“萬一他黎明前回不來,被迫在天亮後截獲,畢竟有許多不利之處;還有他那四麵山上的朋友,也有可能會在明天到來。”

劉原鬆帶著五百多人,黎明前到了接貨地點。這裏地勢偏僻,一條窄窄的溪流,流至這裏像敞開了肚子。有一個廢棄了多年的破碼頭;一片亂磚瓦;兩麵都是山嶺、樹林。這裏自古沒有人注意過,上海開阜後,大量走私貨物由黃浦江經澱山湖、太湖流入江蘇、安徽、江西、湖北等省,需要個秘密碼頭做周轉。有人發現這裏左右都是山,有樹林,沒有村莊,一條窄窄的河流突然變寬,正是理想的地方。從此走私貨物不斷從這裏流入流出,十幾年官府竟然不知道一點消息,最後還是因為內訌,有人向官府告密。官府派兵先將這裏剿滅,又怕日後複燃,派兵駐守,一直到太平軍到來。此後的年代裏再也沒有人利用這裏。劉原太所以知道,是因他來到無錫後,有條件看到無錫的檔案,把這一地方記在心裏,訂貨前還親身考察過。